甄婷用手絹擦著眼淚，從錢包中抽出一沓紙幣，塞到楊卓手中，悄聲道：“等送完靈后，替我交給王大嫂。”

楊卓接過錢說：“請甄老師放心，我一定轉交。”

甄婷點點頭，周圍的人都向她投去敬重的目光。

“宋科長、梅師傅。”工人龍昌本跑進來，對宋衡和梅建華說：“甄善仁帶著兩個狗腿子來到山門口，說要悼唁死者。”

楊卓問：“哪兩個狗腿子？”

“還不是賈元慶和范寶泉。”

宋衡沉吟道：“范科長有正義感，不能算狗腿子。姓賈的有點像哈巴狗，跟主子太緊了。”

楊卓罵道：“滾他媽的蛋，少來貓哭老鼠假慈悲這一套。當初連正門都不準出，現(xiàn)在卻假充仁德君子了，誰稀罕呀。”

梅建華說：“一點不錯，誰稀罕他們雨過送傘。我?guī)讉€人去把他們轟走。”

宋衡攔住道：“靈柩還在，他們現(xiàn)在來不算太晚。他賊心假意也好，笑里藏刀也罷，咱不必攔阻，看看他們又再耍什么花招。”對龍昌本說：“你去帶他們進來吧。”

“是，我這就去。”

甄善仁，賈元慶、范寶泉俱手捧鮮花，進了崇效寺院，邊走邊談。

賈元慶繃著臉說：“雙拳難敵四腳，好漢難斗群狼，那些工人仗著人多勢眾，硬占了上風，賈某心里不服氣呀！”

范寶泉揶揄道：“不服氣又咋的？不也乖乖地按照他們的要求辦了嗎？”

甄善仁想起被砸的萬民匾、被撕的萬民旗和萬民傘，便心疼得不行。余怒未消地哼道：“這王義福還真有福氣，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機器旁，賺了個好裝裹、好發(fā)送、千把人送葬，好大的排場呀，趕得上前清的王爺啦！”

賈元慶尖刻地說：“他的福氣是局里的晦氣，想起來我就氣得牙根疼，杉木十三圓的棺材，一般人哪睡得起？跟我爹同樣的規(guī)格啊。”

范寶泉諷刺道：“杉木十三圓的棺材確實是貴了一點，可人家才二十九歲啊。別說杉木，就是檀木、楠木，又有幾個小青年不想活著而去挺尸睡好棺材的？令尊老太爺兒孫滿堂，壽終正寢；人家年紀輕輕，活活累死。景況相差何啻霄壤？”

賈元慶冷哼一聲：“看不出范科長竟是個悲天憫人的活菩薩。”

范寶泉針鋒相對：“活菩薩不敢當，處世為人還是要厚道一點。”

甄善仁豎起眉毛喝道：“你倆還有完沒完，閉上你們的鳥嘴！”

西廂房內，人們都用敵意的眼光，瞪視三個不速之客。甄善仁老著面皮向眾人點頭說：“不好意思，局務太忙，未能參加送靈，現(xiàn)在我三人特來致祭。”說罷，將手中鮮花放到靈臺上的遺像旁，向靈柩鞠了三個躬：“王師傅，你安息吧。”

賈元慶、范寶泉亦置花、行禮如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