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上午，楊卓正在凹印工房干活，馬云叫道：“小楊，你看誰來啦？”

楊卓抬頭，見梅建華笑瞇瞇地向他走來，忙撲上去，叫了一聲：“師傅。”兩人緊緊擁抱。

梅建華感激地說：“好小子，你為了師傅，白坐了一天牢，還害得宋科長花費五百元錢，我們十七個人都沾了你的光，師傅謝謝你。”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徒間不興說‘謝謝’二字。”

“你是識文斷字的人，師傅說不過你。這個月薪水發(fā)了嗎？”

“發(fā)了，還是那些票券之類的，誰都不肯要，等于沒發(fā)。”楊卓嘆氣道：“許多工友家都揭不開鍋了。”

梅建華憤然道：“這樣下去不行，你悄悄去串聯(lián)一下，請各科的代表中午去局工會碰頭。”

“好。”

局工會辦公室，梅建華對十幾個工會代表說：“甄善仁這個混蛋，鐵了心要跟咱作對了。聽說甄校長也被他趕出了家門。老師見校長走了，都沒心思上課。我們更倒霉！坐牢白干一個月苦工。大家本來就窮，如今欠薪兩月，許多人家都典盡當(dāng)光，塔頂散步——走投無路了。咱們得想個辦法才是?。?rdquo;

龍昌本說：“咱現(xiàn)在的處境，好比是鄉(xiāng)下人挑糞——兩頭是屎（死）。不干要餓死，干了拿不到工錢也要餓死，還不如不干。全局已餓跑了五百多人，只剩下一千六百多個員工了。”

梅建華恨恨地說：“咱可不能坐著等死，現(xiàn)在官逼民反，咱就擰成一股繩，跟假善人斗一斗！我可以代表印刷科的工友表態(tài)，明日起罷工。”

有人馬上接道：“我代表制版科，參加罷工。”

隨即活版科、機器科、檢封科的代表都表示參加罷工。

鍋爐房的汽笛嗚嗚響個不停，傳進局長辦公室，范寶泉默默站立，甄善仁神經(jīng)質(zhì)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對范寶泉叫道：“反了！反了！這些工人不好好地整一整，騎到我脖子上拉屎了。哼！別怪我姓甄的手黑，要讓他們嘗嘗厲害。”

范寶泉勸道：“皇帝不差餓兵，這些工人窮途末路，也實在可憐，局座何不大發(fā)慈悲，弄點現(xiàn)金打發(fā)他們算了，何必搞得大家不痛快呢！”

甄善仁指著他說：“你呀，書生氣十足，咱局的工人依仗自己是官辦企業(yè)的員工，又受了唐毅、宋衡的挑唆，個個橫得不得了，眼中根本沒有我這個局長，我就不信這個邪，看誰斗得過誰！”

“再這么下去，恐怕他們會鋌而走險。閣下身為一局之尊，何苦跟一班窮工人過不去呢。”

甄善仁笑而不睬，伸手撥號碼：“喂，市警察廳嗎？”

范寶泉大駭，忙上前按住話筒問：“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