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分鐘之后,她們倆來到了西海安仁醫(yī)院。夜色中的醫(yī)院,有幾個樓層燈火通明,在周邊黑暗的建筑中,顯得那么扎眼。
大約是醫(yī)院使用的都是節(jié)能燈,燈光過于慘白,而醫(yī)院里的工作人員,又都穿著白色的大褂,即便是病人的衣服,也是冷冰冰的顏色,因此看上去顯得陰森恐怖。
尤其是諾亞的車,從陰森森的地方再拐進那本來就光線不太明朗的地下車庫之后,那種感覺更是讓人汗毛直豎。車子停了下來,菲碧打開車門道:“走吧,停尸房就在地下二層?!?/p>
然而,諾亞卻沒有動,她心中有一種近乎于絕望的恐懼在蔓延,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擔(dān)心,如果見到了哥哥的尸體,或許就真的再也見不到活著的哥哥了。如果沒有看到尸體,至少,她心中還能保有一絲希冀。她覺得口中澀澀的,痛苦地問道:“我哥的遺體……損傷很大嗎?”
菲碧愣了一下,沉吟道:“臉沒事,很安詳。胸腹部有一塊燒傷。醫(yī)生的診斷是撞擊導(dǎo)致的顱內(nèi)傷和脾臟破裂,體表并沒有太多的傷痕……”
諾亞稍微覺得舒服了一點,至少不用看到哥哥的最后一眼,是他滿身滿臉都是傷痕的樣子。小時候她裝奧特曼,總是批評哥哥扮演的怪獸死得太假,不徹底。這次不是游戲,哥哥死徹底了,很徹底。
她坐在副駕駛座上,摸著掌心那輛水晶車,望著遠方通向停尸房的幽暗指示牌,心里默默地念著:哥哥,你就在那里嗎?如果我愿意聽你的話,不再練賽車,你會回到我的身邊嗎?我想你了,哥哥……她的眼中漸漸浮現(xiàn)出堅定的目光,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張久違的熟悉的臉。
在菲碧的帶領(lǐng)下,諾亞一路沿著幽暗的地下通道,來到了位于地下二層的太平間。地下室彌漫著一股霉氣和福爾馬林交雜的怪味?;璋刀涞陌咨饩€,加上嗖嗖的冷風(fēng)不時地刮過,即便諾亞的膽子向來比較大,此刻也不免覺得頭皮發(fā)麻,背上升起一股寒意。
“到了!”菲碧望著不遠處的指示牌,上面寫著“太平間”,“洛天的遺體就存放在里面,217號冷柜?!?/p>
諾亞心中的悲痛瞬間壓倒了恐懼,她帶著沉重的心情,走進了太平間。太平間里死一般的寂靜,大門左側(cè)是看守的門房,整個門房都沉浸在幽深昏暗的陰影里,最讓人不適應(yīng)的,是里面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門房靠門的墻上,還掛著一個足有半人高的香龕,極為醒目。香龕前面,兩炷點燃的香靜靜地燃燒著,紅光明滅,顯得極為刺眼。香龕里供奉的,不是佛祖,也不是觀音,而是地藏王菩薩。
“有沒有搞錯?這真的是一間現(xiàn)代化的醫(yī)院嗎?居然搞這種封建迷信?!敝Z亞心中非常不舒服。
“咚咚咚!”菲碧敲起門房的門來??墒牵昧撕靡粫?,都沒有任何動靜。諾亞也加入進來,一邊敲門一邊喊:“有人在嗎?”
終于,從門房的里間走出來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豁牙老大爺,老大爺有五六十歲的年紀(jì),臉上的皮膚皺得不成樣子,鼻梁上壓著一副老花鏡,胡子拉碴的,顯得很疲憊。他身上披著一身皺巴巴的白色工作服,揉了揉眼睛道:“誰啊,這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也就是我,換成別人,半夜三更聽到你們這么鬼喊鬼叫的,不嚇?biāo)啦殴?!?/p>
當(dāng)他看清楚敲門的人是菲碧和諾亞這兩個女孩子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把鼻梁上的老花鏡往下面拉了拉,又從鏡框上面的縫隙中,仔細地瞅了她們一眼,目光中帶著濃濃的困惑,半晌才臭著一張臉,問道:“大晚上的,兩個小丫頭跑這兒來干嗎呢?沒喝醉吧?這里是太平間停尸房,不是王府井步行街!”
這看門老大爺還挺有個性。若換了平日,菲碧也許還會和他聊幾句,但是現(xiàn)在,她和諾亞都沒有這樣的心情,她點點頭道:“大爺,我們想看一看王洛天的遺體?!?/p>
“我哪兒知道誰叫王洛天,告訴我是幾號?”老大爺面無表情地問道?!?17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