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以整理中國民間文化為己任的《漢聲》雜志學會攝影,因此很自然地以記錄臺灣農(nóng)村為創(chuàng)作題材。但長久以來,臺北既是我的生活之都,也是我的工作地所在,不用相機去記錄它是不可能的。
臺北和所有現(xiàn)代化城市一樣,變化速度之快、幅度之大,往往令人來不及捕捉,拍下來的景觀過不了多久,就成了褪色的過往。這使我覺得把不住這城市不規(guī)則的脈搏,跟不上它不規(guī)律的心跳,因此也拍不出像農(nóng)村那樣有溫度的照片。我甚至不曉得該如何為此系列取個合適的題目,直到有一天突然想起,我景仰的
攝影大師尤金·史密斯(W.Eugene Smith)曾說過:
“為一座城市造像是一件永無止境的事,如果開始嘗試去做,本身即是犯了自視過高的毛病。即使這種努力會使自己對事情的真相有所體會,但它只不過是城市的一則謠言罷了,沒有意義,也不會流傳下去?!?/p>
這句話使我豁然開朗,連大師都無法為城市造像了,我何不將整個工作視為速寫簿里的涂鴉,當下便把1975 年至1988 年間的城市掠影取名為“都市速寫簿”,也挑出了首張作品。那天,日正當中卻飄起毛毛細雨,一時,南京東路四段化為夢境,閃爍著令人迷惑的光彩。冷氣車內(nèi)播放著法國音樂家埃里克?薩蒂(Eric Satie) 的鋼琴曲,正好為眼前的幻景做了絕妙的配樂。雨刷把車窗的水滴掃掉后,急著搶道的車輛與行人仿佛又回過神來。馬路又成了人間的角力場,而市民們就像雨刷,始終在真實與假象之間擺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