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夏布埃爾的薰衣草(6)

夏布埃爾的薰衣草 作者:昂放


薰衣草油穿行故事。

他開始說芒果鎮(zhèn)的往事。少女艾米莉和居特。他的童年,那枝消失的印地安玫瑰。白房子。每次種植和收獲。他說蘇,她的舞鞋。她刻在吉他背板上的句子。他說他心里的野獸和大海。他從未對人說起過的事,他說給她聽。他說到一個九月的婚期。那一刻,她有小小的悵然。她不知道為什么?;蛘咚馈K麄冏罱K沒有追上魚群。

薰衣草油穿行晴子。

她開始不停憂郁。她為夏布埃爾和蘇憂郁。為那個婚期,為自己和明天憂郁。

他說今天回來。

她看見白房子前一個女孩子收起曬干的衣服。她從未說過話的女孩子。“蘇”,她輕聲說這個名字。

這時,那滴薰衣草油落入晴子面前的金屬容器。沒有聲音。

一場新雨。

九月這一天?!八丁笔谐<t色卡車盛著干了的雨水。

夏布埃爾離開蒙特利爾。他要回到芒果鎮(zhèn),在明天之前,他得決定。

城市在反光鏡里倒退。圣勞倫斯河的激流倒退。這條道路倒退。路牌上的名字和數(shù)字倒退。時間倒退。

倒退。

那是周日。她攔下他的皮卡,問他是否可以搭車去芒果鎮(zhèn)的小店。他說可以。他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他陪著她去買香水。她把不同的液體涂在手背上讓他幫著選擇。他無所適從。選擇總是困難。她說

他胡亂著說這個味道特別好。她說這款香水叫做“冷水”。

倒退。

他去看她。他說想看看她為農(nóng)場產(chǎn)品做的設(shè)計。她說好,只是還沒有完成。她說先坐一會兒。新米、海苔、黃瓜、魚子、天婦羅、鮭魚。她做壽司。

他說不知道她穿上和服是什么樣子。她就打開衣箱,穿上和服。長袖子。他說從未吃過這么新鮮的壽司。充滿海的味道。她說,她第一次為一個男人做飯。

他忘記看她的設(shè)計。

倒退。

在田與道路的邊界。紅色卡車慢慢地兜著圈子,他在車?yán)锏戎?。她就出現(xiàn),伸出手?jǐn)r住他的視線。

他說,今天去什么地方。

去任何地方。她說。

倒退。

他來。她在作坊里畫著草圖。盒子、玻璃瓶、紙卡片、絲帶、茶杯、鐵皮罐子、毛巾、布袋子。

農(nóng)場的產(chǎn)品需要新的包裝。她說。他在一旁看著她,她的黑頭發(fā),她的纖細(xì)。

她畫著薰衣草和紫色。寫上夏布埃爾的名字。

倒退。

剪刀輕響。一棵飽滿的紫花序落在沙土上。她工作著。她扎著花束。把空的香袋裝滿花穗。她蒸餾出第一滴薰衣草油。她對著天空看果醬瓶里的太陽變幻。她把薰衣草顆粒灑入巧克力溶化的汁液。

她看著他。他看著她。

這么完美。她說。

倒退。

她站在晴天里澆灌一片薰衣草。小彩虹在風(fēng)吹開的水霧中升起。晴子是她的名字。一個別處的女孩子。

那晚他唱吉卜賽的歌。他們說了簡單的話。之后,她用母語唱歌。

“知床海峽邊,玫瑰盛開時,君可記起否,共渡好時光,酒笑一路直登頂,遙看國后天初明……”

她說她唱海。外海。一個叫知床的島嶼。天地的盡頭。她的北海道。

從來沒有女孩子為他歌唱。這時她在彩虹后面。仿佛一次遠(yuǎn)方。

倒退。

她來是因?yàn)橐粔K叫“大?!钡南阍?。她說。她來自大海。

倒退。

長時間空白。

蘇就站空白完結(jié)的地方。

夏布埃爾混亂。

明天。她說。明天。

反光鏡上一場新雨。芒果鎮(zhèn)就在不遠(yuǎn)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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