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梨在藍旗參場科研所時,主要是研究人參加工技術。那時,所里有一套笨重的干蒸機,據說主要部件還是從以前的蘇聯(lián)進口的。在藍旗參場,除了魯梨以外,還沒人能開得了這機器。原來倒有一位老技工會,但退休好些年了,退休前,場里也曾安排過兩個徒弟跟著學過,但都因為太繁瑣沒學會。本來這套設備是閑置的,魯梨來了后,沒啥事就擺弄它。
魯梨長得清瘦且蒼白,做事情執(zhí)著得近乎固執(zhí)。他天生就是個機械迷,小時候就拆過收音機,拆完安裝的時候零件總能多出來,上大學時,系里的自制健身器材還是他親手焊接的。這回,他還真的和這套設備較上了勁,他反復分析寫著俄文的圖紙,在老技工去世前還到病床邊討教過幾回,后來他就真把那臺設備開動了。但場里并沒把魯梨會使用這套設備當回事,依然打報告要把這套設備淘汰掉,認為它太占地方,也沒什么用途。另外,按財務的固定資產折舊的算法,它已經折沒了。
臨時工鄭介東就幫助把這套設備賣給了縣供銷社廢舊回收公司的一個承包組,這個組當然高興,很快就來辦了手續(xù)。但這套設備的真正買主是鄭介東,他又從回收公司加價500元把設備買下了。緊接著,他在緊挨著省藍旗參場的三馬架鄉(xiāng)成立了一個人參加工廠,掛靠在鄉(xiāng)里,也算是個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
兩個月后,藍旗縣三馬架鄉(xiāng)騰升人參加工廠開業(yè)了,沒多久,鄭介東就小有斬獲,正在得意的時候機器壞了,于是請魯梨幫忙修。魯梨修了幾回,就被藍旗參場的老林場長知道了。老林場長在大會上說:“三馬架一個鄉(xiāng)鎮(zhèn)小企業(yè),轉彎買走了我場的那套淘汰設備,生產和我們一樣的人參制品,那個廠長喬裝改扮到我們場偷藝,沒有家賊引不來外鬼,我們場里有個人,現(xiàn)在還在幫他修機器,如果再這么干,我叫他沒好果子吃?!?/p>
魯梨嚇得找同班同學齊雙去通融,因為林場長馬上就是齊雙的岳父了。齊雙在班級是宣傳委員,也許因為這點底子,進場后就在場辦寫材料,并且質量讓老場長很滿意,就要把獨生女嫁給他。齊雙說,我哪敢給你解釋啊,你以后就別去修了,于是魯梨也就再不敢給鄭介東修機器。這邊鄭介東的貨供不上賣,又收了人家的定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天到晚圍著魯梨轉。魯梨被他纏不過,只好偷著把那套設備的俄文圖紙借給了他,還教了他一些要領。
然而,這一切沒有逃過老林場長的耳目,他要科研所把設備圖紙送到檔案室存檔,結果魯梨拿不出來,想到三馬架去取,卻被林場長攔在了大門口。魯梨無奈只好說了實話,他也因此被調離了科研所,到生產科的一個倉庫里看大門。鄭介東知道后,就要魯梨干脆到他那兒干,這么一拉一推,魯梨就辦了停薪留職的手續(xù),到騰升人參加工廠上班了。而鄭介東在早些時候已徹底脫離了供銷社?,F(xiàn)在,魯梨已成了騰升參業(yè)集團主管生產和技術的副總。
過了幾年,鄭介東又利用仲亞欣遭遇感情危機的契機,把這個頗有心計的漂亮女能人挖到了騰升去做銷售經理。仲亞欣加入后,搶先注冊了“藍旗參”商標,搞得南方人根本分不清“藍旗參”和藍旗參場的區(qū)別,仲亞欣還煞有介事地在媒體上打假,說“藍旗參”才是最正宗的人參產品。那時,省藍旗參場已走下坡路,一大半產品要送到騰升去貼“藍旗參”商標才能銷出去。仲亞欣更是在和同班同學趙友離婚之后,嫁給了鄭介東。所以,特產班里流傳著這樣的俏皮話:“仲亞欣改嫁——還是咱班的人?!?/p>
此時,“咱班的人”仲亞欣正和幾名女同學聊著她家老鄭——鄭介東的表現(xiàn),雖然說的應該是私房話,但大家分明全能聽見:“我家老鄭在我們結婚紀念日那天和我補了一張婚紗照,還起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三個字”。大家都在猜是哪三個字,只聽仲亞欣在略一停頓后說:“雙棒參”。
大家又是一陣大笑,都干這行的,當然都懂——雙棒參就是兩條長在一起的連體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