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里,深秋季節(jié),陽光有氣無力地照在屋脊上,只不過經(jīng)過三四個月的功夫,一個天真歡樂、無憂無慮的女孩子已經(jīng)變成一個宜嗔宜慮、多愁善感的姑娘了。我變了,變得那么沉默寡言,那么情緒消沉。我常常沉浸在自己不幸的家庭、可憐的身世和失學的痛苦中。
一天,我的好友璧姐來找我閱讀,在閑談中,她談到她由另一位鄰居惠民君(他和璧的哥哥是朋友)在補習中、英、算各科課程。聽到這一消息,我感到很興奮。我不禁想:假如我也能像璧姐那樣請他給我補習功課,那有多好??!這總比我自己摸索的效果要強得多,速度要快得多吧?我把我的想法講給璧姐聽了,她也拍手說好。她還提醒我說:
“你最好先去問問伯父母是否同意,惠民方面,我想大概不會有什么問題,等一下我問問他。等你家庭方面通過了,我們一起補習有多好??!”
當晚,我又把我的想法告訴了母親。我知道母親的封建意識也
很濃,但相對來說,她比父親的思想要開明得多。所以我要求她答應我的請求,并在父親面前為我疏通。我的確在思想上有顧慮,擔心父親會反對。因為我知道我的家庭是古舊的,父親的脾氣是固執(zhí)的。母親起先顯出一種為難的神情說:
“這……恐怕不大妥當吧?讓一個年輕的小伙子教你。”
我深悉母親的心:那樣仁愛、善良、懦弱、猶豫。十多年來,我提出某種要求,她即使不同意,只要我纏住她不放,最后,她總是會依允我的。我就撲在她懷里撒著嬌:
“媽!好媽媽!你一定要答應我。這是有關我前途的問題。我才念了這幾年書就失學了,將來怎能在社會上立足呢?小伙子不小伙子有什么關系?璧姐不是已經(jīng)請他在教了嗎!答應我吧,我的好媽媽。”
母親卻沉默不語。
“媽!你怎么不說話呀?你不肯……那我以后……我不想再吃飯了……”我邊說邊流著淚問她,最后,竟用撒賴的口氣要挾著母親。
我知道母親是十二萬分寵愛著我的。憑良心說,她雖然不是我的生身母親,但是,這十多年來卻一直把我當做親生女兒在愛護著我、撫育著我。這大概和她與我的生身父親是親姐弟有關。當我明白了自己的身世后,我怕傷她的心從來沒有在她面前講過或問過什么,母親也從來沒有和我講過這方面的話。母親實在是一個好母親。我摸準了母親的心思,相信我這樣一說,母親是絕不會不答應我的。果然,她改變了口氣安慰著我:
“好了!別難過了。讓我去求求你父親吧。但是你父親的脾氣可不像我,你也不是不知道……寶兒!依我說,你年紀輕輕的一個姑娘到璧的家里去一同補習,她家人口繁雜、進出人多,這是不大妥當也是不甚雅觀的。你父親肯定不會答應。依我之見,不如名正言順地,索性請惠民到我們家來給你補習,像請個家庭教師似的,他的大嫂,也和我攀談過。這樣說,倒或許會得到你父親的同意。”
事情總算進行得還順利。父親本來是不同意的,經(jīng)不得母親從中說好話,向他求情,總算勉勉強強地答應了。我聽到這一消息后,真是高興極了。我趕緊去把這消息告訴了璧姐,她也替我高興,說以后我們在一起補習多好啊,但我告訴她:母親只同意讓惠民到我家來給我補習,而且希望時間不要在晚上。璧姐說:
“那也好,讓惠民放學后每天五點至六點到你家去。這樣,這段時間我可騰出身來幫嫂子一起做晚飯,省得她老嘀咕我不幫著她。以后,我補習的時間可改到晚上七點至八點。我們再和惠民商量一下吧,大概問題不大。”
我臨回家時,璧姐還笑著補了一句:
“那你明天下午五點前再來一次,我先給你們介紹一下,你大概還沒有和他講過話吧?”
我向她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