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下女兒之后,劉云若非但沒有變胖變丑,反而出落得越發(fā)標(biāo)致美貌,翦博謙又常年不在家,關(guān)于她及女兒的身份早就成為筒子樓里熱議的話題。她的倩影也總是引得筒子樓里已婚未婚的男人伸直了脖子搶著看。在翦墨模糊不清的記憶里,媽媽身后總是有人獻(xiàn)殷勤、討便宜的。幼小的翦墨把這認(rèn)為理所當(dāng)然,因?yàn)橄銍妵姷膵寢尩拇_很美。只是,她不了解,這美,對于一個“單身母親”來說無異于一種“罪”。
幾乎是一夜之間,所有人都認(rèn)定有夫之婦劉云若和自己的老板有一腿,左鄰右舍的蜚短流長比火箭躥得更快,甚至有人質(zhì)疑翦墨的“血統(tǒng)”。
劉云若看重自己和孩子的名譽(yù),向冉霄鵬提出辭職,冉霄鵬磊落笑笑說:“事情發(fā)展成這樣,你就算辭了職也堵不上他們的嘴。既然他們都覺得我們般配,不如我們就在一起吧。反正你那個老公都不管你們娘倆,我更不介意給我兒子找個美麗的媽媽?!?/p>
就這樣,冉霄鵬對劉云若展開了強(qiáng)大的追求攻勢。送衣服送化妝品送首飾是最尋常不過的,難得的是他對翦墨很好。他帶著翦墨母女倆逛街逛公園,給翦墨買很多漂亮的衣服和玩具。他抱著翦墨,用滿是胡茬的下巴蹭她稚嫩的小臉,她疼得哇哇大叫,劉云若在一旁笑出來,曾經(jīng)灰敗的容顏再一次綻放出嬌艷的光彩。
翦墨印象最深的是冉霄鵬的下巴上有一條溝,她摸摸他的下巴,又捏捏自己的,好奇地問他:“為什么我沒有呢?”他就點(diǎn)著她的小鼻子說:“你叫我爸爸就有了。叫不叫?”翦墨手里舉著一大朵棉花糖,不好意思地扭捏著,看看媽媽,又看看他,終究沒有叫。但是她并不討厭他,只喊他冉叔叔。她聽到冉叔叔對媽媽說:“我愛你,離開他吧。”
于是,在翦墨不滿六歲的時候,劉云若離開了翦博謙。那時,翦博謙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當(dāng)了六年“甩手掌柜”,確實(shí)對不住妻兒。他向?qū)W校的導(dǎo)師申請了延期畢業(yè),要留在妻子身邊半年以示補(bǔ)償,并許諾辦好畢業(yè)留校就把她們母女接去B市一起生活,但是劉云若再不肯妥協(xié),再不愿等待,再也不相信他的承諾,打定主意離開他。
翦墨記得,那是一個深秋的晚上,西南小城的夜色涼薄,筒子樓外的小徑鋪滿腐敗發(fā)黑的銀杏葉。媽媽一手拖著行李,一手牽著她往外走。腳下的葉子悉悉索索地響,像無數(shù)小孩子在輕聲抽噎。深藍(lán)的天幕中有亂糟糟的星辰,破碎的光影落在爸爸的眼睛里就成了淚光。他哽咽著說:“寶貝,留下來跟爸爸在一起吧?!濒迥珣牙锉е钕矚g的一只軟軟的小布熊,心痛那個剛剛熟悉了的爸爸,不斷回頭看他,細(xì)碎的腳步卻不由自主跟著媽媽越走越遠(yuǎn),走向冉叔叔的吉普車。
當(dāng)然,這一切前因后果都是翦墨長大之后才在父母的敘述中零零散散探究明白的,彼時,她只知道,自己要跟媽媽離開爸爸,去一個新家了。那個家完全迥異于破敗的筒子樓,它在K城中心地帶,寬敞明亮,是小城里為數(shù)不多的花園小樓房之一。家里有冉叔叔,有漂亮的新玩具和新衣服,還有一個跟她年紀(jì)相仿的小朋友,冉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