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那日,他不讓她乘鳳輦?cè)胱蠘O門;洞房花燭之夜,他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即使在裸裎相對之時,他也不忘千方百計套她的話……原來長久以來自己那些莫名的預(yù)感都不是空穴來風(fēng);原來他終究騙了她、利用她,他早有預(yù)謀早有布置,可笑連長安一味盲目信任,一直蒙在鼓中,癡癡傻傻。
“那又如何?”他冷笑一聲,隨手將帕子丟在旁邊,幾乎不假思索便道,“難道你就沒有騙過朕?”
“我沒有!沒有!從來都沒有!”一個聲音在長安胸腹間嘶吼,幾次沖向喉管,卻都被她僅剩的驕傲硬生生地壓了回來。最后一絲奢望也已片片碎裂,原來真的是這樣……
她像叩拜神明一樣虔誠地供養(yǎng)她的愛情,為了這愛、為了他的溫柔微笑,她做什么都不怕……可是現(xiàn)在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呢?都是假的,赫然都是假的!她早已將靈魂和身體雙手奉上,全心全意地匍匐在塵埃里,可是……他依然不信她??v使?jié)M地的血還在眼前,縱使他已從她身上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可他依然還是擺出冷冰冰的面孔笑問她:“難道你就沒有騙過朕?”
——沒有!我沒有!我分明那樣愛你!
——可是……誰相信?
慕容澈索性笑起來,“怎么?你也無話可說吧?不過放心,無論如何這次你都立了大功,朕不是忘恩負(fù)義的人,你始終是朕的皇后……”
施舍她兩口殘羹剩飯,他還當(dāng)做是難得的恩典。好一個始終是皇后,她剖心挖肺地對他,為的難道是身上這套十二層的累贅衣裳?
只因怒急攻心,頭腦反而從未有過的敏銳清明,她幾乎不假思索,沖口而出,“我爹和我妹妹此刻半死不活,你自然要抓一個連家人當(dāng)棋子。你才不會就這么便宜地殺了我,你當(dāng)我不知道嗎?”
慕容澈恨恨地咬牙,眼底晶芒變幻、閃爍不定,忽然又咽下火氣,譏諷道:“你爹?你妹妹?似乎是你跟朕說,你不是連鉉親生的吧?你不是說恨著他們嗎?朕替你出了氣、報了仇,你該跪下來謝恩不是嗎?究竟是誰在信口雌黃,也許朕真的該和你好好算一算?!?/p>
連長安一愕,猛地語塞。是啊,她不是恨著他們嗎?但他們活生生地倒在自己面前,活生生在流著血,她分明心如刀絞,分明……物傷其類兔死狐悲!
連懷箴的冷笑瞬間在眼前浮現(xiàn),“你這沒用的蠢女人,你以為慕容澈真的看上了你?你懂得什么?”她是真的恨死了那笑容,她是真的恨的,但……但……最終卻證明,她的恨和她的愛一樣可悲亦可笑!原來自己活該被嘲弄,一切都被連懷箴說中了。
她忽然間沒了傷情,唯余憤怒,胸中一道一道暗藍(lán)火苗焚燒六腑,越躥越高。她曾以為自己恨過連鉉,但此時才知道,那只是深深地覺得不公平,只是強烈的不甘心。她以為自己恨不得連懷箴死去,但……其實她是多么希望,自己也能變成眾人口中傳奇般的女子,變成名動天下的盛蓮將軍。
連長安直到此時此刻,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是恨。恨一個人的滋味就像是咬著肉的帶鉤的牙,摘不掉、忘不了、躲不開,緩緩?fù)鲁鰺o可救藥的毒。
——陛下,其實你根本不必巧言令色,根本無須動用你的權(quán)力、你的謊言,在這一刻之前,我曾是那樣愛你,那樣卑微地毫無自我地愛你!你只要對我吐出一個“愛”字,吐出一個小小的“信任”,我決計會以百倍千倍相報,甘愿拿刀剖出心來給你看!我只求你愛我……我只求你真心對我……可是你卻將毒蛇塞進我嘴里,你逼我恨你……恨你……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