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樂震指傷(2)

妃子血 作者:周夢


房外,有人走近,有人向我窗下靠攏,人越來越多。我只離開了一段日子,這些侍衛(wèi)就等不急明日聽曲,現(xiàn)在就來了。

“永日無言”清嘯一聲,徹底扭轉一路低沉委婉的樂音,昂揚激越的調子猶如銀瓶乍裂珠落玉盤。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這便是先人留下的詩句,震古爍今流芳不敗。

而這最后一折,已習慣匿氣狀態(tài)彈曲的我,再次奏出音武氣勁。我素來自詡的堅甲盡斷,指頭紅了,幾滴血順著銀白的天蠶絲弦淌下,點點開于灰裳。無形的氣勁這一次沒有突來疾逝,而是在房中形成了一個旋渦,繞梁不散,塵舞灰彌。我收音抬頭,那淡灰色的旋渦一層層磨蝕房宇的雕紋,一片片剝落涂彩重漆。

還能更強,這是我第一個想到的念頭。如同印證我的想法,頭上的旋渦忽然前傾,覆倒,消失,我面前的一堵墻轟然倒塌,塵囂不絕。

侍衛(wèi)和宮人紛紛退避,我懷抱“永日無言”,在人群中看見了一臉傾慕的孫文姝。

“成何體統(tǒng)?都給朕散了!”西日昌的聲音傳來。我這才發(fā)現(xiàn)面前的一堆人中,已有幾位西日昌的隨侍。

眾人紛紛離場,西日昌邁步向我走來。

我們彼此相對,他沒有絲毫神情流露,走到我跟前,身軀一矮,跟著將我抱起,帶我去了昌華宮正殿。

四指斷甲三指尖破,西日昌一絲不茍為我上了藥后,細細包好,然后道:“剛回宮,一大堆事兒,忙得我焦頭爛額,看來你也不閑?!?/p>

我仔細端詳他,他取過了“永日無言”,黑亮的琴面上沒有留下一點血跡。

“稍后會有人來品評這把琵琶?!?/p>

我問:“是誰?”

他笑道:“你的熟人?!?/p>

我心一動,莫非是葉少游?只聽西日昌悠悠道:“仿佛回到昔日,類似交父皇、業(yè)師的課業(yè),我竟有些惶惶?!?/p>

我失笑,“何須找人品評,我道好就好了?!?/p>

他瞥著我道:“那不一樣,你拿把‘妃子血’都覺好。”

我再笑,“合適的即好,就算‘中正九天’再好,也不適合我。”

“出去一趟后,回來倒更會哄人,小嘴說得我甜甜的。”他微笑,話鋒忽然一轉,“但這人是一定要見的?!?/p>

我嗯了一聲,他又與我說了些話,盡是些無關痛癢的廢話,我應得極其小心,這人是極擅長從廢話中抽冷子的。

陳風來報,人到了,我便自覺站到他身后去了。

來人并非葉少游,一共來了三位,二男一女,那女子便是西日昌所謂的我的熟人。

西秦臨川匯音,七重溪上我所見過的邱芬。她手持玉簫跟隨其父身后,并王伯谷而來。原來她果然是邱公之女,邱妃之妹。

三人行禮后入座。西日昌寒暄幾句后,對邱滕道:“轉眼五六年過去了,小芬愈加溫良賢淑,真叫朕羨慕連襟。”

我見邱老兒面色好看,初來滿面笑容,聽到西日昌贊邱芬面色刷的變白,又聞羨慕連襟,額頭青筋立顯。

“老夫膝下無子,統(tǒng)共就兩個寶貝女兒,一個侍君左右,另一個說什么老夫都要多留身邊幾年?!甭爜?,邱芬是邱公命根子,總唱百事好的邱滕今日也不和了。

西日昌笑道:“邱公愛女之心,朕深以為然,不過邱公也該聽聽雅兒心思。邱芬,倘若有位驚世才子,無雙笛樂,你意下如何?”

我心頭一震,而邱芬更是驚愕。邱滕張大嘴巴,看著自己的女兒變色。驚愕過后是驚喜,驚喜過后卻是惆悵。邱芬跪地道:“空谷幽蘭質清品潔,芬自慚形穢,只能恩謝陛下美意,不敢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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