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心里帶著恨,帶我的時候二姐也不正經(jīng)帶,總是動不動就伸手把我胖揍一頓,看我哭得太難看了,又會拿糖給我吃。久而久之,我面對她的時候就很迷茫,不知道她是要拿糖給我吃,還是要把我胖揍一頓。這一招對付熊孩子特別管用。后來我大姐生了孩子讓我?guī)?,我就用二姐的秘方來帶他,閑著沒事,一會兒打他一頓,一會兒拿糖給他吃,他看到我的時候永遠是迷茫的,不聽誰的話也不會不聽我的。這招據(jù)說最早是蔣介石用來對付下屬的,打一巴掌給個甜棗,恩威并施,讓你永遠想吃甜棗又怕巴掌,怕巴掌又想吃甜棗。久而久之,畏懼心和依賴心就都有了。
不過那時候我懵懂無知,跟二姐的關(guān)系真正發(fā)生轉(zhuǎn)變是在我十歲那年。二姐跟男生出去玩,夜不歸宿,爸爸知道后氣慘了,拿拖把打她。我仗著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又是男孩,父母寵愛,就在關(guān)鍵時刻沖上去替她擋拖把。爸爸一拖把抽在我身上,把他心疼死了,之后也就光顧著給我擦藥,不再計較二姐的事情。
從那以后,二姐對我就明顯不像過去那么隨便了。但因為她自小就愛美,一臉鼻涕的我在外面還是很招她嫌棄的,每次上學(xué)都跟我保持一段距離。她在學(xué)校也是對我不理不睬,除非有人打我了,她才站出來跟人拼命。有時候我問她為啥要這樣,她的回答永遠是——因為你是我弟弟,只能我一個人打。
二姐十六歲的時候開始變得非常叛逆。因為在寄宿學(xué)校讀書,家里鞭長莫及,她經(jīng)常逃課去美容院打工,因此有了第一次整容經(jīng)歷。她一開始只是動動眼皮,后來把五官整了個遍,墊鼻、削下巴、隆胸、抽脂肪、開眼角、開嘴角等樣樣都來,甚至連并不算畸形的牙齒都打亂了重新排序。
因為她的五官都是整的,所以特別不牢靠,我特別害怕她哈哈大笑的時候下巴突然掉下來,或者打個噴嚏,鼻頭就飛出老遠。
而且不光我自己害怕,她也擔心,每次跟特別幽默的人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她都捏著臉,因為她笑點非常低。對別人她都是說怕笑多了會長皺紋,所以捏著臉,只有我知道她是擔心笑著笑著五官變了樣。你腦補下吃飯的時候別人哈哈大笑噴你一臉牙的情景,就能體會到我坐在她面前吃飯時的感受。
二姐靠整容成為校園紅人之后就退學(xué)了,因為老師也認不出她,每次點她名字她回答到的時候,老師都冤枉她,說她替別人點到,她一生氣就退學(xué)了。她退學(xué)后在社會上混得也不好,靠著整容整得好看,給人做做車模和平面模特什么的。在國內(nèi)做模特,都不能穿太多,她那些暴露的照片被親戚朋友看到了,總會招來一片責難。但她永遠無所謂,她說反正過幾天我就變樣了,照片上的這些都是昨天的我。
因為她是我姐,不管在外面別人怎么說她,我都只能站在她這一邊。但實際上我也有點反感她整容,每次整容前她都會問我,你看我的鼻子是不是不夠翹,嘴巴是不是有點小?
說實話,就像一個漢字你盯著看久了會覺得不像一樣,如果你帶著挑毛病的心態(tài)去看人的五官,看久了也會覺得不協(xié)調(diào)。
但我還是會昧著良心說,姐,你已經(jīng)很好看了,比我好看多了。
不過不管我怎么說,二姐都只是暗示我一下,然后立刻就行動了,從來不真正采納我的意見。她這樣對自己亂來,像杰克遜一樣不斷地換臉,使得我經(jīng)常會做同樣的噩夢。
夢中就在我老家的堂屋里,她坐在屋子中間,背對著我,看一臺滿是雪花的電視。我很怕她轉(zhuǎn)過頭,讓我看到一張支離破碎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