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那一次之后,金老婆子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有天早上起來,她忽然對自己的身體生出了很強的自信心,她在鏡子前左照右照,做出種種動人的體態(tài),然后就決定取消上衣對她肉體的遮蔽了。她要達到那種“整個靈魂的展示”。她覺得一切條件都已成熟了。于是她開始裸著上半身來實現(xiàn)這種“展示”。可惜五香街群眾的審美情趣并不習(xí)慣這種“展示”,反應(yīng)冷冷清清,每個人盡力將目光調(diào)向別處。假裝沒看見這老嫗的裸體。另外金老婆子的生活里還增加了一件大事,那就是與X女士所從事的夜間職業(yè)搗亂。假若哪個有狗膽問及這個問題,她就會一邊朝天擊掌,一邊說道:“呸!請澄清歷史的誤會!本人的成果遭到卑鄙的竊取!X?X是誰?不就是我嗎?當(dāng)然是我,我在這里,除了我,還有誰具有那種魔鬼般的操縱力呢?你們卻瞎了眼去相信那種弄假成真的詭計。我向你們大聲宣布:X就是鄙人!”每天傍晚她都煩躁,在家坐不住,于是跑進X女士家,強行搶走她的一面鏡子,逢人就說已掌握了X女士的一切底細,X女士早成了她的“手下敗將”,不久即將從五香街“隱退”。她說這話時當(dāng)然忘不了抖動赤裸的上身叫人欣賞,完畢之后又當(dāng)街大叫煤廠小伙子的名字,喚他出來“作證”,那種威風(fēng)凜凜的派頭令五香街居民都服了她。
我們的煤廠小伙怎么樣了呢?說起來真是悲哀,真是絕望,他干嘛要生到這世上來呢?既然生到這世上來,又何以遭到這許多的磨難呢?這吃盡苦頭的小伙,究竟有沒有出頭之日呢?好,我們暫不為他的前途擔(dān)心,我們回到現(xiàn)在吧?,F(xiàn)在,這小伙一下就成了精神分裂癥患者,除了金老婆子那兒,他成天閉門不出,哪兒也不去了。在他那一片空白的腦子里,有時會產(chǎn)生一個模糊不清的圖像,那圖像有許多霧似的花邊,中央是一個類似X女士背影或叫人聯(lián)想到X女士背影的東西。這個圖像,必須在他踏進金老婆子的家門,并與之“胡搞”時才會產(chǎn)生。那種時候,他往往痛快得全身發(fā)抖,發(fā)出雄雞般的啼叫。于是像有鬼使神差一般,他每天都往那老婆子家里鉆,如吃鴉片似的上癮。事情會弄成這么一個局面,這真是誰也預(yù)想不到的。這個收賣舊書的,行將就木的老嫗,忽然就發(fā)達了!要站到五香街人頭頂上來了!還有那位周三幾。每天眼睜睜地看見一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走進他隔壁的家門,有時還光著屁股出門來當(dāng)街撒一泡尿又進去,他會作何感想呢?對于自己那種擁有了十幾年的快感的猛然失落,他會不會發(fā)狂,從而也作出一些精神病人的舉動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