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簫聲漸起,如高山流水清悅悠遠,似閑云野鶴自在悠然,又有悠揚婉轉的箏音裊裊升起,似煙似霧,若有若無,轉承而接,恍如天籟。
一襲白衣的女子手持折扇掩面,自門口逆光而至。遠遠的只能見到一抹婀娜如青蓮的娉婷身姿,被浮光刻成薄薄的剪影,倒映在地面光滑的金磚之上。那身影漸近漸清晰,只見蘇縈精致的臉被折扇掩去大半,只露出一雙秋水盈盈的眸子。
蘭貴妃暗自咬牙,夏憬眸色深沉,皇帝目光微悅,眾人皆是凝聲屏氣,沉醉其中。
蓮步輕移,側身回旋,裙袂蹁躚,烏發(fā)飛揚,折扇忽而合攏,平指伸出,忽而展開,翩然若蝶。蘇縈足尖點地,微微用力,倏地折腰后仰,只手指天,纖長白皙的玉指在空中挽出繁復的花樣,似玉蘭,如芍藥,逐漸下落。箏聲忽而急促似雨簾驟密,她翻身又起,持著折扇的玉手在空中劃過優(yōu)美的弧線,蘇縈獨身立于眾人中央旋轉,絲綢發(fā)帶順著風翻飛不已。
蕭和著箏漸漸舒緩,似春風吹面杏花拂來,柔和溫潤。蘇縈側身而立,翻腕收起折扇,足尖輕盈,踏著節(jié)奏向前邁出兩步,膝蓋微曲,手指向前探出,展開折扇,回眸一笑。眉如墨畫,眼似秋水,顧盼之間眼波欲流,熠熠生輝,平添千般風情,萬種情思。
真是淡極始知花更艷,清極反似妖。這樣的傾城之舞,絕代風華。
一曲舞畢,整個庭園寂然無聲,唯有花香沉靜濃郁。
皇帝高居上位,微微笑著,仿佛有些遲疑道:“你叫……蘇縈?”
“回皇上的話,是?!碧K縈俯跪于地,月白的衣袖袖口繡了一株銀色青蓮,裊裊娜娜,清雅別致。
夏憬深深地看著她,就像是看著一個全然陌生的人。
“你過來,讓朕看看你?!?/p>
蘭貴妃面上笑著,掩在華服寬袖中的手指卻赫然收緊。一向從容淡靜的夏憬也皺起眉頭,看向已站起身的蘇縈。蘇縈回過頭來,嫣然一笑,像是示意他無事。
娉婷多姿的身影漸漸行至那身著明黃色朝服的天子面前,蘇縈屈膝,剛要行禮,微顯滄老的手已經(jīng)扶住她,蘇縈抬起頭來,對他微笑。
就在那瞬間,一抹凌厲冰冷的銀光突兀地亮起,在日光下一閃即逝,殷紅的鮮血噴薄而出,面前人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如紙。
巨變太過出人意料,眾人一時間竟然都未能做出反應。
蘇縈面無表情地抽回刺入皇帝心臟的軟劍。沒了腰帶的束縛,月白的外衣隨風飛揚。
皇帝一手捂住心口,不可置信得踉蹌后退幾步,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滴滴答答地流到地上,瞬間就染紅了一片。
守在園外的侍衛(wèi)聽到園內(nèi)的聲響,連忙沖進來。
蘇縈漠然地轉過身,急步奔向夏憬,將劍毫不猶豫地刺進他的肩胛。
從來都沒有這么茫然過,從來都沒有這樣空白過。
肩頭那冰冷的東西,是什么?
全身都叫囂著的痛苦,是什么?
浸濕衣袖的紅色液體,又是什么?
他什么都聽不見,什么都感覺不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癡癡地看著她決然的傾城面容。
那樣美麗,為什么要哭泣,為什么要痛苦呢?不是說好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么?不是說好了要一直在一起么?不是說好了一輩子么?
這些諾言,為什么都不可以了呢?
冰冷的劍身猛然抽離他的身體,帶出一圈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