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憬繼續(xù)道:“縈兒的父親本是不答應(yīng)的,但是當(dāng)年的水災(zāi)著實厲害,太多人在那場水難中失去了家,失去了親人。他到底還是動了惻隱之心,帶著族中最擅治水的二十幾個男人出山治水。他們與世隔絕了太久,再加上生性純良,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這二十幾個男人只顧埋頭治水,也不顧其他??芍嗡y的又何止是治水!朝廷下?lián)艿馁c災(zāi)銀款那么多,到達(dá)他們手里的卻只有少得可憐的一點點,哪里夠治水!父皇見江寧水患情況依然毫無起色,龍顏大怒,追查下去,那些貪官們竟然把矛頭一徑指向嵐彝族。那么多的銀子,他們就是死千百次都是不夠還的?!?/p>
“都沒有查清楚你爹就殺了他們?”真是殘暴。
夏憬冷笑:“查清楚?這樣上下一體官商勾結(jié)的,怎么查?查不清楚,總得有一方來承擔(dān)責(zé)任吧?所以即便是父皇自己也覺得有疑點,也不再追究,匆忙定了他們的罪,斬了首?!?/p>
“可是即便如此,嵐彝族也不至于全滅吧?”無憂問道。
“父皇下旨定了他們的罪后,心中又覺不安,身邊的佞臣宦官們又在一旁煽動,嵐彝族人少,父皇又怕此族后人的仇恨對他有威脅,干脆下旨將嵐彝族全滅?!?/p>
無憂望著夏憬俊逸的面容,感慨道:“在這種變態(tài)爹的教導(dǎo)之下,你居然還能不心靈扭曲,非常健康地長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真是不容易啊?!?/p>
所以說,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啊呀個呸,什么亂七八糟的!
夏憬倒也不在意她的話,淡淡地笑著:“您現(xiàn)在要不要去見見她?”
“還魂魄什么的還真不麻煩,而且你又是心甘情愿的,這個我倒是行家里手?!睙o憂饒有興味地微微一笑,“不過呢,還完魂魄你就會死哦,怎么樣,舍得這繁華的塵世嗎?”
“沒什么不舍得的?!毕你酱浇呛Γ拔乙呀?jīng)活得夠久了,還了,我不過是一死;不還,縈兒便要永世受著痛苦煎熬。這兩者之間,孰輕孰重,顯而易見?!?/p>
“值得嗎?她可是一直都在欺騙利用你呢?!?/p>
他居然微微一笑,那笑容柔軟:“我知道,一直都知道?!?/p>
無憂微微一怔,淡緋色的唇不由自主地勾起漂亮的弧度,目光明澈:“哦?你知道?”
夏憬面色淡然:“自然知道。縈兒接近我只是為了刺殺父皇,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消除我的戒心。一開始的相遇也好,那天的詩詞也好,盂蘭節(jié)的燈火也好,全部都不是因為愛我。其實這世上的很多事是不禁想的,只是當(dāng)局者太懵懂。我時常在想,若是當(dāng)時我能夠不那樣輕率地停止對縈兒身世的調(diào)查,若是當(dāng)時我還能再謹(jǐn)慎一點,結(jié)局會不會改變。”
抱著那樣一絲幻想其實也是因為害怕自己會錯過她。到最后,塵埃落定,什么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她可是殺了你爹啊,你不在意么?”無憂轉(zhuǎn)著手里的茶杯,低聲問道。
可是夏憬只是微笑。
天家一向情薄,他父皇又是個算不上有多明智的君主,甚至聽信小人讒言,曾多次坑自己的兒子。夏憬?jīng)]有算計他去弒君篡位已經(jīng)算是對得起他了,又何談傷心呢?
無憂終于開始步入正題:“蘇縈如今在哪里?”
“若是方便的話,兩位大人現(xiàn)在便可隨我前去?!?/p>
居然還要送貨上門進(jìn)行跟蹤服務(wù)!無憂笑道:“大人,您現(xiàn)在可方便?”
“還魂魄不是你的專項么,我去做什么?”滄溟啜了口茶,一臉的漠不關(guān)心。
人類的感情對于他這種神來說,不論是怎樣的動人心魂,都不過如此。而這種感情,若非親歷,他人也難以懂得。
無憂鼓起一張包子臉:“大人,這種法術(shù)很耗體力的好吧!”像您這種不關(guān)心屬下死活的領(lǐng)導(dǎo)一定會遭天打雷劈!
他輕輕一哂:“就這種程度你還好意思說這是你的專項?”
“反正這是我最擅長的了,您要是嫌無憂沒用,無憂也無話可說?!?/p>
“……走吧?!睖驿檩p斂廣袖,淡聲道。聞言,無憂臉上的笑容頓時燦爛起來:“多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