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摩司立刻跑到老舊的唱機前,打開電源,讓唱盤開始轉(zhuǎn)動,然后把帶著唱針的旋臂移到外圍,再小心翼翼地將唱針放在剛剛拿到的四十五轉(zhuǎn)唱片上;先是管弦樂團(tuán)的序曲,帶出翁貝托·焦?fàn)栠_(dá)諾 (Umberto Giordano)所寫的《安德烈·謝尼爾》(Andrea Chénier)中的宣敘調(diào)(原文為recitative是宣敘調(diào),但這首歌應(yīng)該是詠嘆調(diào))《Improvviso》(查不到歌名,字面意思為“突然”),終于,一個代表謝尼爾的聲音插入空當(dāng),以清唱的方式傳送給聽眾。 “Colpito qui m’avete”(你觸動了我)的歌詞以一種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樣的聲音,傳入阿摩司的耳里。那是一種極為洪亮的聲音,充滿感情,又蘊含了難以言喻的痛苦,直接撼動人心。那歌聲飽滿、奔放、自然,有時甜美,有時狂暴,但一律充滿威嚴(yán)、掌控全場?!禝mprovviso》是首很美的曲子,可是演唱者要能真正認(rèn)同謝尼爾這樣的角色 ——這個詩人的故事發(fā)生在紛擾不安的法國大革命時期 ——唱腔必須優(yōu)雅,但同時又必須果斷、具有說服力。
詩人謝尼爾以大愛的角度來看待愛情,而科萊里在那張唱片里,似乎把愛的主題,應(yīng)用到他擅長的技藝上,也就是歌唱藝術(shù);那是一種能夠令人神魂顛倒的藝術(shù),甚至能感動已經(jīng)因現(xiàn)實人生折磨而變得冷硬的靈魂。
歐里亞娜和阿摩司聽得幾乎入神了。他們被一種全新的情緒折服,小男孩看到他的保姆閉上眼睛,聽男高音以最溫柔的嗓音唱出以下詩句: “Oh, giovinetta bella d’un poeta, non disprezzate il detto, udite, non conoscete amor? Amor!”(啊,美麗的少女?。娙说脑挷环烈宦牐氵€不了解愛/愛是神圣的禮物,別不屑一顧/難道你們不認(rèn)得是愛嗎?愛?。┳詈笠粋€字是炙熱的吶喊,是聲嘶力竭的呼吁,是力與美的結(jié)合,讓他們屏氣凝神,贊嘆不已。
一直到今天,阿摩司還喜歡描述那一刻。那一刻對他來說是如此重要,他總是說得十分激昂,讓人毫不懷疑他的誠摯。他也一直沒有忘記歐里亞娜的激動?;蛟S,借由傾聽那個聲音,她收到了夢與希望的禮物;她找到了一種動力,一種新的能量,讓生命中的一切都變得更輕松容易。讓她卑微生命里的一切,變得更容易忍受。她的生命或許曾經(jīng)充滿夢想,但一直沒什么刺激。也許在那一刻,歐里亞娜感覺這輩子從來沒有這么快樂過,因為居然有一種聲音,能展現(xiàn)如此的奇跡,也許她在聽到“del mondo, anima e vita è l’Amore”(愛是世界的生命與靈魂)這句歌詞時,她的靈魂得到了滋養(yǎng),也因此豐富高貴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