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些日子，我們幾個小孩子不再淘氣，也不再到處瘋跑，每天很乖地待在院子里，守著盆里的四只小鴛鴦。它們在盆里開心地漂著，我們就蹲在邊上看，或者搬個小桌子在邊上邊寫作業(yè)邊看。我生平第一次體會到去愛護比自己弱小的動物的那種感覺。當然，我們最想知道的還是，鴛鴦到底長大了是什么樣子，會不會和書上的鴛鴦一樣好看。

這四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在我們的呵護下健康茁壯地成長著，速度驚人。它們早早就褪去了茸毛，但并沒有長出我們預想中的漂亮的五彩羽毛，而是通身灰黑。大水盆里已經(jīng)盛不下它們，它們就拖著笨重肥胖的身體，在院子里搖搖擺擺地走來走去，并不時發(fā)出很難聽的“嘎嘎”聲。這聲音非常耳熟，但我們一時竟想不起在哪里聽過。直到有一天隔壁大媽抱著他們家買的鴛鴦罵罵咧咧地來了我們家，我們才徹底明白那就是鴨子的聲音，也就是說，我們買的就是鴨子。

知道了它們的真正身份后，可想而知，我們很一致地都不再去理這些鴨子了，生活又恢復了買鴨子前的狀態(tài)，只是我會偶爾義務性地給它們喂喂吃的。

它們晚上本來就睡在自己的草窩里，但不幸的是，有只鴨子在一個深夜里被老鼠咬死了，于是，剩下的三只被大人們放在一個大筐里，用繩子懸空掛在了房梁上。但是，它們并不覺得這樣是安全的，整個晚上都能聽見它們在筐里不安地動來動去。那筐在空中不停搖擺，讓人不禁擔心它們會掉下來。在同樣的一個深夜，又一只鴨子跳下來摔死了。最后，就剩下了兩只，它們依然天天在布滿陽光的院子里悠閑散步，偶爾在草堆里找找東西吃，漸漸和周圍的風景融合在了一起，我常常忘記了它們的存在。

春節(jié)來臨，大人說要殺了兩只鴨子，做菜吃。我有點不舍，但想到香噴噴的鴨肉，那一點不情愿也就消失了。它們的腦袋和身體分開的時候，兩只眼睛還在一眨一眨的。我在它的胃里找到了那顆丟失了好些日子的花玻璃球，玻璃球已經(jīng)被消化得只剩一個扁扁的小顆粒。我把那小顆粒洗凈了，拿在手里看著，忽然就想起那兩個賣鴨子的人，想起那個陽光明媚的中午，在陽光下面那一堆毛茸茸的小鴨子，那種嚶嚶的叫聲似乎就在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