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
彩虹也不睡了,手機沒電,徑直下樓去圖書館民國時期資料室找韓清。
要說彩虹本科、研究生時期的好友在這個城市里混的還有好些個,逢年過節(jié)也常往來。但說到親密無間就誰也不如韓清了。寫得一筆好書法的韓清曾是學生會宣傳部的骨干分子,在寢室則是有名的知心姐姐,好性格、好脾氣、謙良恭讓、溫婉含蓄、家教嚴格、觀念傳統(tǒng)。姐妺們有了矛盾總是她來當和事老,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結”啦,什么“退一步海闊天空”啦,什么“忍字心頭一把刀”啦,什么“和氣生財,吃虧是福”啦,都是她長年向大家輸出的理論。一句話,韓清就像自己筆下的柳公權,橫平豎直,厚實端莊。據(jù)說當年韓清熱戀夏豐就是愛上了他那一筆圓潤嫵媚的趙體字。俗話說“先學顏,后學柳,趙體不學自己有。”她顏柳都有了,再驀趙體就是不行,怎么學都少那么一股子風流韻。于是乎慕名向夏豐請教,兩人先論書法、后論文學、論到最后互贈一枚自刻的石章。
寢室人笑她陷入了“古典主義愛情”。
如今,書法對于韓清的最大功能就是抄寫圖書館各部門的《閱覽規(guī)則》、《辦證手續(xù)》、《書籍管理條例》之類的規(guī)章告示,用玻璃相框裝好,掛在入口的大墻上。
F大歷史系的辛亥革命研究曾經(jīng)非常領先。隨著某位國家級學者的仙逝和后繼無人連帶著當時為配合研究而興辦的“民國時期資料室”也隨之冷落。資料室像書店里過了氣的暢銷書那樣被人挪了又挪,從正廳移到樓角,緊挨著廁所,里面二十幾把紅木圈椅——聽說是一位老華僑的捐贈——也被盡數(shù)搬去了會議室,取而代之的是廉價的綠絨布鋁合金雙翻椅。
彩虹找到韓清時,韓清正用一塊抹布認真地擦洗墻上的裝飾瓷磚。
打過招呼,韓清看了看身后,確認主任不在,小聲說:“彩虹你坐一下。”
她去里屋端來了一杯菊花茶。
“有蜂蜜嗎?”彩虹問。
“給你加了,小姐。”韓清擰擰她的臉,“沒蜂蜜的菊花茶你會喝嗎?”
“謝謝。”彩虹接過杯子喝了一大口,說,“你那位變態(tài)主任呢?沒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