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想起當年那人的鳳莽羅裙,雪白帕子上飛濺起的殷紅血滴,長長的蔻丹深陷進肉里……
風月行尸走肉般敬了茶告退出來,如驚弓之鳥,倉皇而逃。
“老夫人,老夫人……”秋喜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跑,焦急地追在身后。
風月只是不停地跑,三三兩兩的南宮府下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計看著她。她覺得自己像個小丑,全漠北城的笑話,她跑到一處無人的角落蹲在那里,緊緊縮著身子。
秋喜追過來,大口喘著氣,“老夫人,你跑什么呀?”
風月將臉埋進膝間,沒有說話。秋喜仰頭喘了幾口,緩過勁來,“三夫人和大少奶奶還有二少爺,芷君小姐和燕君小姐,都在飯廳等著老夫人開飯呢!跟奴婢走吧。”
秋喜上來拉她,風月用手擋開,“讓我靜一會兒。”
秋喜臉上的表情慢慢松懈下來,長嘆了一口氣。
“老夫人,逃避不是辦法。”她遲疑著,最后還是說出來,看著她的眼神帶一些憐惜。
風月抬起頭,目光無神地看著前方。
在見到那個人以前,南宮老夫人、沖喜,這些事情似乎都是憑空的一些想象,沒有真實感可言,然而……當她進到房里,真真切切地見到了自己的夫君后,突然有些不能接受。
原來……已經(jīng)是事實了。
她掙不脫南宮老夫人這名頭,就像他說的,不管你是被逼的還是無奈,都不能再有改變。
風月腦子里一片亂麻,她搖搖頭,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她以為不會怕,以為可以認命,從容不迫,都是假的。
現(xiàn)實的情況是十六歲的芳華,丈夫年過六十,偌大的南宮家,憑她如何都敵不過,也無法改變……
秋喜靜靜地陪著她,直到上房遣人過來找,她們才往上房來。
南宮明坐在上首位置,三夫人和大少奶奶次之,接下來便是芷君小姐和燕君小姐了。二人心不在焉地坐著,芷君有些不耐煩,“娘,她怎么還不來?真端起老夫人的架子了?”
慕容氏狠狠瞅了她一眼,沒有哼聲,轉身問丫頭道:“派人去請了嗎?”
“已經(jīng)派了。剛才聽老爺房里人回話說,老夫人早就出來了,只是不知道人去哪了,沒來上房。”
慕容氏冷笑一聲,盡量保持著和善的語氣,“知道了,你下去吧。”
比起芷君,燕君的相貌更雅致了一些,不像芷君般刁蠻任性,白皙的肌膚細嫩光滑,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瞧著娘與小姨,最后將目光定格到二少爺身上。
南宮明對這個小侄女還是關心的,吩咐傭人給燕君先上一碗燕窩。轉過身,眼角余光掠過門前一道火紅,笑了,“老夫人讓人好等啊。”
風月低著頭進來,“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
葉赫那拉氏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芷君盯著她看了看,嘴角忍不住撇向一邊,問身邊的人,“娘,她這么年輕,讓我怎么叫呢?”
這正是一大家子人的尷尬之處,被她一語戳破。慕容氏顧忌地看了二少爺一眼,小聲道:“小孩子家別亂說話,該叫什么叫什么?”
芷君賭氣坐到一旁不再吭聲。
全家人都盯著她這個外來人。風月覺得自己的身子已經(jīng)被眼神刺得千瘡百孔,只管低著頭,在秋喜的攙扶下來到上首位置坐下。
“按照規(guī)矩,該給老夫人敬茶了,敬完茶早點吃飯吧,也等了這么久了。”南宮明不耐煩地道。率先起身對她拜了一拜,接過傭人遞來的茶敬過去,風月頷首接下,只喝了一小口,放到一旁。
南宮明敬完茶卻并不急著走,站在那里端祥她半晌,突然笑著道:“老夫人臉色不太好啊。”
風月厭惡地抬頭看他一眼,當著人不便哼聲。
慕容氏也端了茶過來,“妹妹請喝茶。”
聞言,風月接茶的手略頓了頓,抬頭看著她,沒有意外地看到一雙挑釁的眼睛,她叫自己妹妹,分明是想在氣勢上壓過自己。
這些爾虞我詐、爭權斗法,她在宮里見過太多太多了,一笑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