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阿成不懂得欣賞,他對我所說的“低調的華麗”一點興趣也沒有,而我在他的催促下買了鋼琴,只等他這周末繼續(xù)上門服務了。
5月是社交的季節(jié),春末夏初,荷爾蒙發(fā)散的時節(jié),我又開始疲于應付現(xiàn)實里的各種瑣事。除去上課,其余時間我?guī)缀醵加迷诹粟s場子上。圈子里一貫的習俗,到5月每個女孩子就要輪番辦一次茶話會或者派對,但這類派對,與老友相聚歡度的意味反而不大,更準確說其實是一年一度的炫富攀比時刻,每個女孩都在暗中較勁。誰的場地租的大,誰捧場的人多,誰的派對活動更有趣。
“吳雪妮這個小賤人!她這個派對里的甜點師是從法國請的,但明明是我先聯(lián)系的,打算下周自己的派對西點方面讓他負責的,結果她竟然挖墻腳?!卑⒘值鹬粔K慕斯,一邊恨恨地瞪著舞池中間左右逢源的吳雪妮,“哼,得意什么,看我這次弄個純日式的派對,甜點也全部采用日式和果子,我去租一個日式庭院,正餐全部是懷石料理,侍者全部找穿和服的日本女人,弄個大和風?!卑⒘值奶瘘c師被搶,顯然心下難平。
今晚便是吳雪妮主辦的聚會,這幾年她家里開始炒地皮,很是發(fā)了一陣,因此今年她辦的這個派對,便是極盡奢華鋪張。她辦的是個主題聚會,在近郊租了個大別墅,里面完全布置成法國宮廷的繁復模樣,所有與會人員也全部應要求穿著歐洲中世紀的哥特風衣裙。
頭上的吊燈有些刺目,而我覺得束腰和抹胸都十分緊,勒得我快喘不過氣來,阿林還在一邊搖著羽毛小扇子詛咒吳雪妮,我轉過頭環(huán)顧整個大廳,觥籌交錯,杯盤狼藉,所有人都在或進或退但得體地笑著,臉上的表情都非常熱切和認真,像真的在全身心投入做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
然而什么是人生的意義呢?參加這樣奢華的聚會么?穿最好看的衣服么?還是聽父母的話,按照他們認可的主流方式活?認識該認識的人?
參加圈子里的各種聚會,保證露臉率,和很多不熟悉的人虛與委蛇,好勝心強自尊心過剩,這么些年來,我總在這樣不斷試圖認識更上層的人,結交更多權貴,好像只有名片夾里不斷增長的名片,才能讓我對自己的存在有種確認感,但是翻開手機里的通訊錄,才發(fā)現(xiàn)能打電話傾訴的人,卻是幾乎沒有的。
吳雪妮這次真的大手筆,為了烘托法國宮廷的氣氛,連管弦樂隊也叫來了,現(xiàn)場響起悠揚又頹靡的音樂,派對到了最氣氛最high的時刻,燈光暗下來,一片曖昧,周遭是調情調笑和接吻的聲音。
大概真是胖了,身上的束腰讓我越發(fā)呼吸不暢,而喝多酒的身體也開始燥熱。我和阿林打了聲招呼,就轉身走出了這棟讓人幾乎窒息的別墅。
此處近郊的別墅區(qū)大部分是富人購來偶爾度假的別院,因此大部分閑置,晚間除了路燈,街區(qū)里什么人都沒有。我提著裙裾,在路上一個人走,露天的空氣讓我終于有些緩過來,但還是覺得憋得難受,派對里的人聲吵鬧得在空闊的路上都聽得一清二楚,我停下來,回望那燈火輝煌的所在,那明明就是我的生活,但總覺得恍惚得仿佛我只是個旁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