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省海東縣赤貝鄉(xiāng)中學(xué)初二班級的課堂上，身材瘦長，面色晦暗的唐東站了起來，聲調(diào)含混地說：“老師，俺要去吐血。”

教室很平靜，學(xué)生們有的做筆記，有的看著黑板，只有一兩個同學(xué)回頭掃了他一眼，其中一個女同學(xué)被唐東憋著的臉逗樂了，把頭使勁兒往課桌下拱?？吹贸?，唐東這種刺激的行為，大家已習(xí)以為常了。中年女教師寫完板書，回頭平靜地說：“去吧。”

唐東快步走到教室外的樹叢前，吐出一大口血沫。他從書包里的課本上撕下一頁紙，邊擦嘴，邊看著地上的血。今天吐的血量比以往都多，意味著自己真的快死了。他知道，再不離開家，就來不及了。

在教室外的樹叢前，他用腳踢著土，掩埋了血跡。

終于要死了！在死之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干一下”體育老師。這點他早就打算好了。

他蹲在地上，給姐姐唐艷寫了一封告別信，然后繞到初三班級教室，推開窗子，把揉成紙團的信扔給她，騎上車就往體育老師家的地頭奔去。他知道體育老師今天休息，一定在自家地里干活。

體育老師是他的三大仇人之首，另兩個仇人一個是哥哥唐軍，一個是樊老二。唐軍是爹的兒子，自然干不得；樊老二是邊防軍官的兒子，初三的，學(xué)武術(shù)，他像個執(zhí)著的花豹，常潛伏在放學(xué)的路上偷襲唐東。也正是樊老二的不服，他的偷襲練就了唐東的對打功夫，因此唐東最后也把他從黑名單里劃了去。

唯有體育老師必須得干。這個體育老師專愛在女生面前奚落挖苦唐東，以至于每當(dāng)體育老師興奮到快痙攣時，唐東就知道，這家伙馬上就要提到自己的外號了。

唐東的外號就是體育老師給起的。體育課跑圈或跳遠(yuǎn)時，唐東麻稈一樣的身子就散了架，嘴朝天上氣不接下氣地猛喘，一到這時體育老師就來了高潮，兩個外號隨著爽朗的笑聲輪番噴射：“哈哈呆鳥”，“看啊這個癆鬼”。

唐東開始想不明白體育老師咋跟他這么大的仇。后來體育老師在幫樊老二踢自己時，唐東總算聽出點兒意思。當(dāng)時他邊踢邊說：“你他媽不會求饒??？我讓你不吭聲！我讓你沒表情！”

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體育老師，他被陽光曬褪色的紅球衣在早春綠油油的田地里分外醒目。唐東把車停在田埂上，從車后架抽出齊眉棍，面無表情地向體育老師走去。

體育老師正在鋤地，一抬頭看見向自己走來的唐東，吃了一驚：“癆鬼，你想干啥？”

唐東不吭聲，他瞇縫的眼里閃射著殺氣，腳步也加快了些。

“唐東，你別過來！”體育老師看看四周，大田里有干活的人影，但都太遠(yuǎn)，就是喊也趕不過來。他粗壯的肌肉抽動著，一手提起鋤頭，一手從沒膝的玉米壟里提起一個睡熟的孩子，護在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