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個月的樣子，佟爾赫騎自行車把雨荷送回靈山。雨荷上山后，變得沉默寡言，還心事重重的樣子。自從發(fā)生汗露血珠壺的爭執(zhí)后，韶萍很是內(nèi)疚：一向?qū)捜荽蠖鹊淖约海瑸槭裁催@樣刻??？在山上待久變野性了？

“雨荷，上次的事，是我把話說急了，其實(shí)我是想說，范家是花器的代表，你做的壺底蘊(yùn)應(yīng)該更深厚些，更有精英意識。”

“我們算什么精英？你才是嘛。”雨荷冷冷地說。見韶萍有些尷尬，她轉(zhuǎn)過身來問，“韶萍，你對我們范家制壺怎樣評價(jià)？”

“好啊，惟妙惟肖、生動有趣，是紫砂壺中的工筆畫。尤其是雨中的荷花，卓然獨(dú)立、纖塵不染，我更是喜愛得不行了，嘿嘿。”

雨荷眼睛放光：“那裴炎先生也是花器，跟他的比……”

“裴老的寫意，境界……”他想說境界更高些，但此刻正該哄她開心，就收住嘴，“境界不同，不好比的。”

雨荷知道韶萍的態(tài)度，眼睛又暗下去，嘴上也冷了：“跟你的光素器比怎樣？”

“光素器、花器、筋瓤器，各有千秋，是不分高低貴賤的，差別在于制壺人的技藝與修為，說到底，壺品即人品。”

“你的壺光溜溜的，有時候連口沿接縫處應(yīng)該有的裝飾線條，都被你省略了，啥都沒有，怎么傳達(dá)你的技藝和修為？”

“簡單即境界，它是能和人交心，所謂大象無形……”

“既然‘大象無形’，你何必做出形來？你干脆別做出來，用嘴說唄。不對，還有‘大音希聲’，所以最好連說都免了，就在心里想吧，就叫心壺吧。”雨荷冷笑道。

韶萍正要回答，忽然意識到雨荷的胡攪蠻纏是有備而來的，可見她積怨之深。韶萍決定退讓，他打趣說：“是啊，我是想做心壺，可是心壞了，怎么辦？就得用手啦。”

“韶萍，我回家跟爸爸說了做汗露血珠壺的事，爸爸和佟先生都不同意你的說法，認(rèn)為你根本做不成汗露血珠壺。”

“是嗎，你爸爸可能是對的。”

“佟先生還認(rèn)為，你的樹癭壺不真。”

韶萍大怒而起：“就是天天賣壺給日本鬼子和漢奸的佟爾赫？同樣在敵占區(qū)，裴炎先生是什么氣節(jié)？他佟爾赫是什么德行？就他的壺，花里胡哨雕蟲小技！對樹癭壺說三道四，他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