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看到我,眼神中最先流露出來的是一種看上去讓人心痛的迷茫。這種迷茫,仿佛正穿過夜色沉積的空間,隨著飄忽的眼神,在空氣中無力地游蕩。我摟著她,她的全身都濕透了,兩只手松軟地耷拉著,過了好幾秒,才微微張開嘴:“嚇著你了吧?”
我發(fā)覺她的意識雖然回來了,但神志卻還是不清。我拉來一個枕頭,讓她倚靠著,下床倒了一杯白開水,加了一點葡萄糖,攪勻,喂她喝下。邊喂她喝,我邊問:“你怎么了?要不要到醫(yī)院?”
她搖了搖頭,蒼白的臉龐似乎有了點血色:“沒事,只是做了一個噩夢?!?/p>
“噩夢?”
她點點頭,似乎全身都虛脫了,毫無力氣。我重新扶她躺下,擔心地看著她:“你不是因為剛來高原,有反應吧?”
“在內地就這樣了。”她還是虛弱地回應著我。
我憐惜地看著她。她這種狀態(tài),我太熟悉了。我知道她出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的原因肯定與我不同,但出現(xiàn)的癥狀卻和我?guī)缀跻荒R粯?。每次我暈倒,也是全身乏力,頭腦不清,甚至有時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因為自己有這種經歷,而且這種經歷還經常地發(fā)生在自己的身上,所以我有資格說我能做到感同身受了。我上前,給她蓋上被子,說:“那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說吧?!彼犞业脑挘p輕點著頭,合上眼,沒多久,就又入夢了。
而我,卻怎么也睡不著了。我在床上輾轉反側,覺得夜空似乎是一張網(wǎng),牢牢地將我捆住。而多多剛才嘴里叫著的“孩子”,讓我的內心又糾結不已。我清楚,這里面一定有一個故事,而且這故事與多多的命運,肯定有著莫大的關聯(lián)。
這一夜后來多多睡得還好,再也沒有什么反常的情況。不知過了多久,我終于也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我?guī)еб獗犻_眼,發(fā)現(xiàn)多多不在身邊。我起床下了樓,看到多多正坐在一張餐桌邊,大達瓦剛給她端上了一盤早餐,我一看知道那是藏餐。大達瓦正在用不太熟練的漢語給多多講解著該怎么吃。
我打了一個招呼。多多看到我,站了起來,說:“卓瑪,你也坐下吃吧?!?/p>
我點點頭坐下,看到大達瓦似乎很不好意思,他扭過頭,說:“我再去拿一點兒?”
我看著大達瓦抿嘴一笑,問:“呵,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勤快了?”
大達瓦黝黑的臉龐上竟然浮現(xiàn)出了一道紅暈,撅起嘴,說:“我什么時候不勤快了???”
我笑笑,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你是很勤快啊,不過這么早起來弄早餐我倒真是第一次見到呢?!?/p>
阿媽剛好走過來,聽了我的話,也說:“是啊,大達瓦,你來我這里這么久了,我也還是第一次見你這么早起來弄早餐呢?!?/p>
大達瓦被我們說得不知所措,只好往廚房里面走,說:“我不和你們說了,我再去拿點兒早餐來?!闭f完就轉身進去了。
我問多多這種藏餐她吃得慣不,多多點了點頭,說:“很好吃,不錯,感覺是專門給我做的呢?!?/p>
我扭頭看了看廚房里面大達瓦的身影,故意調侃說:“什么感覺啊,我想肯定就是專門給你做的啊。”多多靦腆地笑笑,不說話,低下頭吃飯。
我想問多多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但多多只是低著頭吃東西,我一時不知如何開口。但我感覺自己的內心老是有一個聲音在提醒著我,催促著我必須要為多多去做點什么。她比我大,但不知怎么的,也許是因為潛意識中認為她剛來這里,人生地不熟的,而且一直都是那么憂郁。昨天晚上又出現(xiàn)了那種事,我內心對多多就有了一種特別想呵護的感覺。女人就是這樣,內心的柔情什么時候都能泛濫,甚至面對比自己大的女人時也是一樣。
正在躊躇著是不是該問問時,陳洛進來了。看到他,我的內心竟然馬上多了一絲甜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感覺自己對這個人特別有好感。也許是因為這些天每天都見到他吧,我這樣對自己說??粗M來,我馬上搬了一張凳子請他坐下。他說了一聲謝謝,就馬上問多多昨天晚上過得怎么樣。
我笑著說:“你還認為我會虐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