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阿初一臉憔悴的站在門口。濕漉漉的頭發(fā)撂在他筆直的鼻尖上,手里拎著一盞半明不滅的馬燈,褲筒里浸泡的雨往鞋底里灌,鞋底里積存的水往外冒,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干的。
本來疲憊不堪的麗水,一看見阿初,就像看見了五百年前的冤家,郁積在她胸中的火星團子一下子被點燃了,她“噌”的一聲竄起來,沖到門口,對準阿初的面孔揚手就是一記耳光,打得水花四濺。
阿初一動不動,連最基本的本能反應(yīng)都沒有,只是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麗水,眼光里閃動著與生俱來得倔強,以至于麗水不得不心怯。阿初面無表情地徑直從麗水身邊走過去,等麗水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走到屋子中間,麗水緊跟著他身后。
“你知道回來了?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阿初毫不理會地扯開了拖泥帶水的外套扣子,把脫下來得外套扔在腳下。
“他今天晚上要死了,你怎么辦?”
阿初毫不理睬,繼續(xù)解開黑色絨衣領(lǐng)扣。
“你回答我!” 麗水一把拽住阿初的衣領(lǐng)。
“放手?!?阿初冷冰冰地說。
麗水不放。
“放手??!” 阿初粗暴地大吼。
麗水的手不由自主地松開,由于過度氣憤,麗水的臉龐變得青紫。阿初卻突然之間想到自己留給少爺?shù)哪欠庑?,心想:“糟糕!”不假思索,飛快地向書房跑去。
麗水瞬間回過神來,追著他,兩個人幾乎同時闖進書房。阿初迅速地打開抽屜,臉色陡變,回過頭來質(zhì)問麗水?!澳隳昧宋覗|西?”
麗水汽得瞠目結(jié)舌?!澳慊熨~!”
“你把東西還我?!?阿初的口氣強硬。
麗水汽得說不出話,兩只手捂著胸喘氣。
“把東西還我。” 阿初說。
“你說我偷你東西?” 麗水的自尊心受到有生以來最大的打擊,而施行這種打擊的僅僅是榮家的一個家奴,這是麗水最不能容忍的事。麗水勃然大怒。“混賬奴才!你給我跪下!跪下!”
阿初冷笑,轉(zhuǎn)身就走。
“你給我站?。 ?麗水直沖過來?!澳阋詾楝F(xiàn)在你身份不同了,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欺負主子了!” 麗水揚起手來就要打,阿初一伸手捏緊她手腕,對著她的臉,咬金嚼鐵地說:“你再打我,我就要還手了?!?/p>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阿初猛地一松手,把麗水閃了一個踉蹌。
“把東西還我?!?阿初還是那句話。
麗水蔑視地看了他一眼?!澳阏f,這家里哪一樣東西是你的?你說!”
“這里哪一樣東西是你的?你以為你來度假?你從倫敦到卡迪芙,連車馬費都沒有了。到了這,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是你自己掏的錢?少爺?shù)那樾文阋部吹搅耍陨娇?。我的出診費、代課費還不夠這的房錢、飯錢、你的衣服錢、少爺?shù)乃庡X……”
“原來我們姐弟一直靠初先生養(yǎng)活?!币痪淅浔卦捴敝睊佭^來,榮升咳嗽了兩聲扶著扶梯站在樓梯口。麗水“哎呀”了一聲,顧不得和阿初惡吵,慌不迭地上去扶他下樓。阿初沒敢抬頭,往后退了幾步,雖然隔著樓梯,阿初低著頭也能看見少爺手中拿著那沉甸甸的信。榮升走下樓,回頭看了阿初一眼,說:“跪下?!?/p>
阿初跪下了。
榮升由于身體虛弱,扶著椅子坐下,輕言細語地對麗水說:“表姐,你大呼小叫的,不怕人笑話?!?麗水不吭聲了?!氨斫悖蚁牒缺Х?。麻煩你。”
麗水趕緊地說好,端著咖啡器具到外面廚房去了。支開麗水,榮升的態(tài)度開始緩和。
“知道為什么要你跪?”
“是我說錯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