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上海，1931年3月16日。

“蘭心西餐廳”的時鐘指向下午三點四十五分。

楊慕次仔細觀察了一下左右，輕輕推開了雅間301室的房門。一股濃郁的奶茶香氣撲面而來。

老余看見他進來，笑著放下手中的“新聞報”，說：“還以為你不來了。”

“我為什么不來？難得你‘鐵公雞’肯出血?！?楊慕次靠著玻璃窗坐下。

“豐匯銀行的少東家呀，還不趁機巴結巴結。”

“那你可要趕緊了?！?/p>

侍者送上一個大蛋糕，躬身請客人享用，然后，有禮貌地退出房間。

老余將水果刀遞給楊慕次，說：“生日快樂！”

“謝謝?！?/p>

楊慕次，上海金融界大亨楊羽柏的長公子，中共地下黨黨員，中共特科情報員，代號“飄風”。曾留學日本，以優(yōu)異的成績畢業(yè)于日本東京大學金融管理系，現(xiàn)在一家英國銀行工作。老余，公開身份是“財經(jīng)新聞報”記者，中共地下黨黨員，中共上海站交通員，代號“時雨”。

“為什么你家里從來不為你舉辦生日宴會？” 老余邊吃邊問。

“很重要嗎？這好像是我的個人隱私?！?/p>

“感興趣而已。你不愿意回答可以拒絕回答。”

“我有個哥哥，我和他是孿生兄弟?！?楊慕次并不避諱家事。“他死了?！?/p>

“看來，你父母很愛你這位死去的哥哥?！?/p>

“所以，我一直不討他們喜歡。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母親總是牽著我的手，在走廊上喊我哥哥?！⒊酰⒊?，回房了?！夷赣H那個時候很疼我們?！?/p>

“現(xiàn)在不疼了？”

“不知道！”楊慕次埋頭吃蛋糕。

“你今天幾點鐘上班？”

“四點半?！?/p>

“今天晚上可能會有暴風雨?！?/p>

“什么意思？” 楊慕次用餐巾揩凈了嘴。

一陣刺耳的警車聲掠過兩人的耳膜。

楊慕次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窗外。

“生日禮物?！?老余將一封信放在桌上。

“什么？”

“拆開看看?！?老余神秘地笑了笑。

“讓我猜猜是什么。”

“你可能猜不到。”

“去蘇區(qū)的船票？……需要印發(fā)的傳單？……新密碼？……急需兌現(xiàn)的過期匯票？” 慕次一邊說話，一邊審視著老余閃爍不定的眼神，突然笑起來，不過他笑得很含蓄?！白屛襾砜纯粗i底是什么？” 慕次打開信封，從里面拿出一頁紙來，隨著目光的鎖定，慕次的笑容僵住了。顯然，這是他事前毫無預見的。這張紙上寫的是：中央警官學校特種警察人員訓練班錄取通知。

“什么意思？特種警察人員？”慕次非常緊張，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種反應。因為他知道所謂中央警官學校特種警察人員訓練班，實際上就是軍統(tǒng)特務培訓班。一旦進入軍統(tǒng)，意味著慕次將以軍統(tǒng)特務的身份長期潛伏在敵人的內(nèi)部，從而失去到蘇區(qū)的機會，想到這里，慕次有些按捺不住了?！斑@不太合適，老余，我們，我們再商量商量。”慕次懇求地說：“我希望去前線?！?/p>

“那里是最前線。”老余平靜地說?！斑@件事是組織上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研究決定的。通過內(nèi)線直接將你錄取，希望你盡快到校報到。到校以后，你必須遵守校規(guī)，爭取以最優(yōu)異的成績畢業(yè)。組織上希望你能夠由此路進軍敵人的心臟，長期潛伏在他們的核心部門，獲取更多更準確的情報。在校期間，你不要和任何人聯(lián)系，包括你的家人。我們將偽造一份你去英國銀行總行實習的文件寄給你父母。所以，為避免節(jié)外生枝，你不可以寫信、打電話給他們。你聽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