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戰(zhàn)場”，不是“情場”。

慕次決定重頭來過，他要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他必須獲得杜旅寧的信任，必須從這里活著走出去。

杜旅寧回到辦公室后，心情格外好，他對楊慕次心存的懷疑，在今天總算告一段落了。不，不只是告一段落，而是結(jié)束了，是尾聲。

原先，杜旅寧對慕次來校的意圖和動機做了多種猜測，最危險的一種猜測，就是，慕次是共產(chǎn)黨派來得臥底。自己就曾經(jīng)破獲過他們多次類似“摻沙子”的計劃。所以，這一次，杜旅寧沒有對任何人掉以輕心。

學生們?nèi)魏我淮蚊つ康男袆?，都會導致學校對他們歷史的深入調(diào)查，是國民黨？還是共產(chǎn)黨？左傾？還是右傾？

如果楊慕次是共產(chǎn)黨，他絕不會這樣做！這種幫助同學逃跑的愚蠢行為，會讓他陷入另一種絕境。如果他是共產(chǎn)黨，那么，他需要長期潛伏，長期作戰(zhàn)。他必須要以優(yōu)秀的成績從這里畢業(yè)，而后像鋼刀一樣插入對手的心臟。這才是他應該做的，而絕不是和學校作對！

楊慕次幾乎沒有想過事發(fā)后，自己有被淘汰、被暗殺的危險，這證明了他對“組織”還不了解，他無所畏懼。又恰恰證明了他身家清白，卻無可疑之處。

第一次學生們因為有學員溺水身亡而鬧事，慕次沒有參加，使自己非常疑惑，他為什么不沖動？現(xiàn)在看起來，他是這批學生里最沖動的一個。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促使杜旅寧做出了解除對楊慕次懷疑的決定，因為，他已經(jīng)看完了情報機關(guān)從日本東京大學抄錄回來得有關(guān)楊慕次的全部學籍檔案，證實了慕次所說的全部都是事實。

伯樂總算遇到了千里馬。

就在杜旅寧怡然自得時，楊慕次來了。慕次臉色蒼白，眼睛濕潤，灰暗的表情和此時杜旅寧的心境相差甚遠。

“去看過你所幫助的同學了？”

“是?！蹦酱未稹?/p>

“你好像很不適應。”

“是?！?/p>

“沒有見過死人？”

“是。”

“你心里很害怕？還是很難過？”

“我很內(nèi)疚。”慕次的眼淚奪眶而出。

“他們的死，是咎由自??！跟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

“我情愿死的人是我。”

杜旅寧搖了搖頭。“不……”

“是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一家三口！我請求您！立即槍斃我！我的內(nèi)心實在是太痛苦了，我難以承受這種蝕骨鉆心之痛悔?！?/p>

“我們這一行的痛苦，遠遠不是外行人所能體味的。不過，你做了這一行，會源源不斷地發(fā)現(xiàn)這一行的魅力。”

“殺人的魅力？”

“淺薄的觀點。” 杜旅寧反駁。

“我想退出。”

“為什么？”

“因為您讓我感到恐懼，我跟您之間根本無法溝通。抑或是，您從心底蔑視我？”

“我為什么要蔑視你？你是一個可以被蔑視的人嗎？”

“可是您一直在排擠我，不，不止排擠，是排斥。您懷疑我，不信任，甚至想借機除掉我……我不明白我到底犯了什么錯？”

“你所犯的最大錯誤，就是喜歡意氣用事，以點蓋面，以偏概全。不，不過最重要的原因還不止這些。我跟你一路上過來，覺得你情緒波動太大，太不穩(wěn)定。要么顯山露水，要么少言寡語……”

“老師……”慕次想分辯。

“不用在我的面前粉飾自己的言行，太不明智。換言之，你要學會在任何人面前將自己所有言行控制自如，哭也好，笑也好，都是你運用的武器。你很優(yōu)秀，在這一批學生里你非常優(yōu)秀，鶴立雞群。你有敏銳的觀察力，卓越的智力，高才生嘛。唯一使我懷疑的是，你為什么到這里來？是什么原因讓你選擇這個危險的職業(yè)？為什么要截然背離過去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