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好像停了,鄭凡聽到了細雪落地的聲音。
第二天清晨,窗外的天剛麻麻亮,韋麗醒了,見鄭凡還坐在昏黃的燈光下看著桌上的一堆稿紙和備課筆記發(fā)呆,她氣得將枕頭扔向鄭凡:“你再這樣要錢不要命,我就搬回宿舍去??!”
鄭凡很小心地走過來,撫摸著韋麗一夜都沒焐熱的臉:“你再睡一會,我來熬稀飯!”
鄭凡捅開蜂窩煤爐,一股暗藏的火苗竄了出來,屋內彌漫著嗆人的二氧化硫的味道,鄭凡一邊淘米,一邊向韋麗論證著在外兼職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只要不怕吃苦,就能掙到錢?!?/p>
韋麗對鄭凡論證的意義沒有半點的興奮和激動:“我沒逼你掙錢,我也不要你的錢。早就跟你說過的,當初打賭的時候也沒有兼職掙錢這一條?!?/p>
鄭凡知道跟韋麗講不通,就說:“打賭是在網(wǎng)上,過日子在網(wǎng)下。結了婚都不想要房子的,全中國就你一個。你這種傻丫頭,真不該遇到我?!?/p>
韋麗說:“那該遇到誰?”
鄭凡說:“騙子。你就是為騙子而準備的一個女孩。”
韋麗有口無心地說著:“難怪你總是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個優(yōu)秀的騙子呢。還有差距,繼續(xù)努力吧!”韋麗套上棉襖,拿起牙膏牙刷,出門去水池邊洗漱了。
門一開,一股雪花卷進屋內,逼人的寒氣穿心而過。
鄭凡到江淮文化傳播公司交稿時,他對總經(jīng)理趙恒說起了心中的別扭和困惑:“我覺得有些過分了,如果王大爺、張大媽、李先生、錢小姐是不存在的,我就成了騙子?!?/p>
沒有文化的文化公司總經(jīng)理趙恒戴一副平光眼睛,冒充很有文化,他比初次見面更好奇地看著鄭凡,聽了鄭凡的話,趙恒很不客氣地教訓起了他:“知識不跟生產(chǎn)勞動相結合,等于一紙空文,研究生算什么?書袋子,紙簍子,你只有把這廣告?zhèn)鲉巫龀鰜砹耍悴潘闶怯兄R的人;做不出來,等于文盲?!?/p>
鄭凡被趙恒奚落得百孔千瘡,他想反駁說:“不會造假的人算文盲,坑蒙拐騙的伎倆難道也算是知識?”可來這里兼職是他自愿過來的,捏造傳單上的故事也是自己親手接下來的,他忍住了,這里不是楚國,他也不是屈原。
趙恒控制了一下情緒,埋頭翻看著廣告?zhèn)鲉尾莞?,他繃緊的臉隨著目光的深入而漸漸松弛下來,看完后他揚起手中的廣告?zhèn)鲉挝母?,態(tài)度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你編故事的功夫真不錯,太棒了!”
鄭凡不無惶惑地說:“趙總,我不想再編這些假故事了。剛進門我就跟你說了,最好不要印出來,錢我也不要了!”
趙恒把草稿迅速放進抽屜里:“我說鄭兄,我們能不能冷靜一些,”他將鄭凡拉到沙發(fā)上坐下,又給他遞過來一支“中華”煙,并親自給他點上火:“你沒有做假,藥酒有國家批準文號,功效都是專家權威論證過的,也是消費者體驗過的,你所做的只是把那些沒有到場的受益者的感受和心里話寫了出來,你代表他們說心里話,而不是代表他們做假。”
鄭凡在趙恒潤物細無聲的啟迪下,沉默不語了,他覺得趙恒說得也在理,如果沒有療效,國家不會批準生產(chǎn),老百姓也不敢買。趙恒看鄭凡心理有所松動,拍了拍他的肩:“繼續(xù)合作,中午我請你喝酒!”
鄭凡要去帶家教,酒沒喝,勞務費收下,一份純凈水的宣傳文案也接了下來,鄭凡問純凈水真的是大別山下面一千八百米深處打出來的,趙恒拿出復印的批準文號伸到鄭凡的面前說:“一千九百米都不止,你書讀多了,有點迂,都是國家批準的,正規(guī)的廠家,還能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