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聽得再三有人提及故皇后,臉上微微變色,只看著玄凌。見玄凌若有所思,輕聲道:“《驚鴻舞》易學(xué)難精,還是不要作了,換個別的什么罷。”
眉莊與陵容俱是皺眉。眉莊知我從來醉心詩書,并不在歌舞上用心,連連向我使眼色要我向皇帝辭了這一舞。聽皇后開口,連忙附和道:“婉儀適才酒醉也不宜舞蹈啊。”
玄凌凝視我片刻,緩緩道:“宮中許久不演《驚鴻舞》,朕倒想看一看了。婉儀,你隨便一舞即可。”
既是皇帝開口了,再也推辭不得。深吸一口氣,緩步走到大殿中央。人人都準(zhǔn)備要看我的笑話了:以詩書口齒得幸于皇帝的甄氏要怎樣舞出“翩若驚鴻”的姿態(tài),恐怕是“驚弓之鳥”之姿吧。
眉莊忽然起身,對皇帝笑道:“尋常的絲竹管弦之聲太過俗氣,不如由臣妾撫琴、安選侍高歌來為婉儀助興。”
我知道眉莊有心幫我,以琴聲、歌聲分散眾人的注意力。我看一眼陵容,眉莊又心心念念要讓陵容引起皇帝的注意,好助我們一臂之力。這倒也是個機(jī)會,只是不知道陵容肯不肯?
皇帝點頭道:“去取舒太妃的‘長相思’來。”忙有內(nèi)監(jiān)奉了當(dāng)日我在水綠南薰殿所彈的那具琴來。昔日舒貴妃得幸于先皇,礙于舒貴妃當(dāng)時的身份,二人苦戀許久才得善果。舒貴妃進(jìn)宮當(dāng)日,皇帝特賜一琴名“長相思”、一笛名“長相守”為定情之物。先皇駕崩之后,舒貴妃自請出宮修行,這一琴一笛便留在了宮中。
眉莊調(diào)了幾下音,用力朝我點點頭。陵容向帝后行了一禮,垂首坐在眉莊身側(cè)擔(dān)心地看著我。我略一點頭,陵容曼聲依依唱了起來。
樂起,舞起,我的人也翩然而起。除了眉莊的琴聲和陵容的歌聲,整個扶荔宮里一片寂靜,靜得就如同沒有一個人在一般。寬廣的衣袖飛舞得如鋪灑紛揚的云霞,頭上珠環(huán)急促的玲玲搖晃作響,腰肢柔軟如柳,漸次仰面反俯下去,庭中盛開的紫蘿被舞袖帶過,激得如漫天花雨紛飛,像極了那一日被我一腳飛起的漫天杏花。
陵容歌聲曼妙,眉莊琴音琳瑯,我只專心起舞。心里暗想,曹婕妤未免太小覷我了。以為我出身詩禮之家,便不精于舞蹈。我雖以詩書口齒得幸于皇帝,可是我懂得不需要把所有好的東西一下子展現(xiàn)出來,在無意處有驚喜,才能吸引住你想吸引的人的目光。
我并不擔(dān)心自己的舞藝,小時候居住江南的姨娘就常教習(xí)我舞蹈。七八歲上曾聽聞純元皇后作《驚鴻舞》顛倒眾生,觀者莫不嘆然。小小的心思里并存了一分好勝之心,特意讓爹爹請了一位在宮中陪伴過純元皇后的舞師來傳授,又研習(xí)了《洛神賦》和與梅妃《驚鴻舞》有關(guān)的一切史料,十年苦練方有此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