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鄉(xiāng)長心想他到市里去,市里就叫縣上,到了縣上,縣上就會把自己叫去,翻來覆去都得個人想辦法,再說破老漢損失了這么多也是事實,于是他就把會計叫來先讓給破老漢支付上兩千塊錢,權(quán)當是民政補助。就這樣,再一分錢都沒了,你即使吊死在政府門口,我也沒錢。會計過來了,說,賬上早已沒錢了。祁鄉(xiāng)長沒辦法,瞅著翠花在身邊,就讓她拿自家的錢先墊給破老漢。那翠花見人多,一時不好說什么,把祁鄉(xiāng)長瞅了幾瞅,最后陰著個臉,把錢摔在了祁鄉(xiāng)長面前。
破老漢打了領條,按了指印,嘮嘮叨叨地拿著錢走了。翠花本來昨天還算計著馬上過年了有一大堆用錢的地方哩,這下好,剛到手的兩千塊錢又沒了,心里自是氣得不行,等破老漢走了,就嘮嘮叨叨地訴說:“馬上要過年了,要給娃娃買幾件新衣服,要看兩邊老人和親戚,咱家還打算添置一點家具,這下倒好,一下子弄成這樣了,一分錢都沒有了,拿你大的腦去過年呀?!?/p>
她罵著罵著,卻發(fā)現(xiàn)沒有了絲毫動靜,過去一看,只見祁鄉(xiāng)長已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翠花氣不打一處來,真是恨不能揍他一頓。但看看祁鄉(xiāng)長額頭上的傷,雖然一天天好起來,只剩一些星星點點的紅印了,這陣他斜躺著,疤痕在陽光的照射下,宛如開放的一朵朵碎花似的。她又聽人說,人年齡大了,這個紅印一輩子就去不了了,頓時覺得男人有幾分可憐,就拿了一件衣服給祁鄉(xiāng)長蓋在了身子上。
窗外,傳來了一陣兒歌聲:過年好/過年好/過年能穿花花襖。
又是過年,要過年了,準備一點年錢,讓這死老漢拿去了,翠花想,這過年錢從何處來???
這時小張卻從門外風風火火地進來了,要說什么,翠花示意了一下,噓了一聲,小張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悄聲對翠花說:“嫂子,拆遷工程全部完了?!?/p>
翠花指了指熟睡的祁鄉(xiāng)長,說:“等一會兒你哥醒來了你對你哥說?!?/p>
不想,這時祁鄉(xiāng)長卻醒來了,涎水流到桌子上一大攤,又沾了滿臉,他隨手在桌子上抹了一下。
小張壓抑不住興奮地說:“鄉(xiāng)長,從這一頭到那一頭,十一家按咱們的要求全部拆完了?!?/p>
祁鄉(xiāng)長說:“有沒有上訪的?”
小張說:“沒有?!庇终f,“鄉(xiāng)長,這其實都是你想的辦法好,將任務落到實處,采取承包制,誰還敢上訪?這不是給親戚難看嗎?所以截目前沒一戶上訪的?!?/p>
祁鄉(xiāng)長說:“夜個我見梁縣長,他還說起了,說是就咱們鄉(xiāng)上的事多,連三趕四有上訪的,還說再有上訪的要撤了我的職哩?!?/p>
小張說:“我給咱注意著,我有個同學在縣信訪局哩,一有苗頭就給咱打招呼。再不敢叫縣長叫咱們了。”
祁鄉(xiāng)長說:“就是,就是。你給咱留意著,萬一有上訪戶及時打招呼?!毙垜艘宦曌吡?,一會兒傳來摩托突突響的聲音。
祁鄉(xiāng)長呆呆地坐著。
翠花說:“沒錢了,拿什么過年哩?”
祁鄉(xiāng)長說:“你給咱借個嘛。”
翠花說:“到哪借哩嗎?”
祁鄉(xiāng)長想了半天說:“到她小姨家借些。”
翠花說:“她家又不該(欠)咱家的?!?/p>
祁鄉(xiāng)長就隨口說:“你只管借去,向珍珍借,就說我要哩,她保險給哩?!?/p>
翠花斜了她一眼說:“你當你的臉是個豬臉,有臉盆大哩。人家欠你著哩?”
祁鄉(xiāng)長覺得自己一時說漏了嘴,連忙說:“那向誰借都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