磚胚子在磚窯里碼好后,就要開始燒窯。窯工們開始裝另外一個磚窯。
幾天后,燒窯結(jié)束,就要出磚。磚瓦窯老板為了搶時間裝第二窯磚,逼迫窯工們盡快出窯。窯工們背著那種繩子連接的木板,走進(jìn)磚窯里,用夾子夾著剛燒熟的磚塊,摞放在木板上。燒熟了的磚塊一個四斤,為了盡快騰空磚窯,每個窯工要背五六十塊磚,背到磚窯外的空地上,又整整齊齊地碼好,這些磚呈紅色,是建筑房屋的材料。出窯時候的磚窯里溫度非常高,只要一走進(jìn)去,就渾身冒出了汗水,連呼吸都感覺困難。磚窯里的溫度把窯工都燒糊涂了,頭腦里一片空白,只知道機(jī)械地把磚頭摞放在木板上,摞滿了就趕緊背著離開,不離開馬上就會暈過去。
磚窯里的活路太苦太累,累到幾乎要超越人類的承受期限,累到真想躺在地上再也不起來了,這樣就能逃脫這種摧殘身體和心靈的苦難勞作。那時候,我每天晚上躺在臭氣熏天的房間里,和窯工們睡成一排,我都在想著:明天最好能夠害場病,這樣就不用干活了。但是第二天天蒙蒙亮,我沒有害病,盡管腰酸腿疼,可還是要起來干活。每年收假后,我都要狂睡幾天,恢復(fù)體力。一個假期的磚瓦窯勞作讓我的體力嚴(yán)重透支。
因?yàn)檫@種勞作太苦太累,每個人都脾氣很不好,想依靠打人罵人來發(fā)泄心中的煩躁和郁悶。那時候,每年假期,我都能看到好幾起打架,窯工們無緣無故地就會打起來,打完以后又像沒事一樣,見面該怎么樣還怎么樣。他們只是為了打架而打架,打架完全就是一種發(fā)泄。
窯工就是現(xiàn)代的奴隸。
磚瓦窯里都有看窯的,我們那里叫窯丁,窯丁脾氣更不好,他們都是磚瓦窯附近村鎮(zhèn)的人,飛揚(yáng)跋扈,狐假虎威。磚瓦窯是一個以暴制暴的世界,窯丁毆打窯工時有發(fā)生。
洪哥兄弟三人,就在這樣極端暴力的世界里生活了幾個月。德子曾經(jīng)給我說過,洪哥在那幾個月里幾乎沒有說過話。他把所有的猙獰都埋藏在肚子里,沒有人知道這個人身懷絕技,沒有人知道這個人那些非凡的經(jīng)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