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父子走了,蘇敬鋼若無其事地坐下來跟爸媽吃飯。蘇敬鋼頭上有兩個哥哥,先后結(jié)了婚,早都搬出去住,老房子只剩下這一家三口。
“你小子別老纏著人家小娜,有點兒出息行不行!”老蘇悶頭吃著,眼睛沒看蘇敬鋼。
“張嬸兒跟你說的?”蘇敬鋼停下手中筷子。
“非要人家說在臉上?。∥蚁箚??”
蘇敬鋼不吭聲,狠扒拉了一口飯。
“人家那姑娘當然好,大西菜行誰不知道!就憑你能配得上人家?”
“不就送她上學嘛!”蘇敬鋼驢脾氣竄上來,飯碗使勁兒一撂,震得叉腳桌子直晃。
老蘇也摔碗,瞪著這三兒子,心頭是又恨又堵。可說回來,老蘇最喜愛的也是這老三,因為三個兒子中只有老三跟自己最像:聰明,手巧,主意正,脾氣暴,在外從來不受窩囊氣。
蘇敬鋼瞧著老蘇擠眉弄眼地喝酒,咽了一口唾沫。
“咋?饞啦?”
蘇敬鋼含糊地說:“給我點兒錢。”
“又要錢!你那褲兜兒是無底洞啊?”
蘇敬鋼母親終于忍不住說話。
老蘇猶豫了下,掏出五塊錢,按在桌子上:“對人家小娜別摳門兒,但也別花冤枉錢,說不定啥時候我還得給誰家賠醫(yī)藥費!”“再添點兒。”蘇敬鋼唯有這種時候說話底氣不夠足。老蘇又捋了兩張皺巴巴的五毛出來:“你要這么多干啥?”蘇敬鋼解釋說:“我看張嬸兒家的苞米面包子里連個油星兒都見不著,想給他家買二斤肉餡兒?!?/p>
蘇母鼻子里“哼”了一聲,諷刺道:“就你大方!像是咱家天天吃龍吃鳳似的!”蘇敬鋼充耳不聞,抓起錢就出了門——“這三驢子!你要再這么慣下去,早晚真成流氓啦!還沒看出來嗎?他隨你們老蘇家的根兒,隨你那個當土匪的爹!”蘇母憤然離桌,坐回炕上吧嗒吧嗒地抽起旱煙。
蘇敬鋼兜里不缺錢,甚至還算得上富裕。但他現(xiàn)在急需錢。因為他要造一桿槍,一桿可以崩人的槍。他心里有數(shù),大戰(zhàn)在即,小尾巴必定有備而來,到時絕不是舞刀弄棒那么簡單。所以,蘇敬鋼才想到用槍,一桿能救自己命的槍。
蘇敬鋼見過這樣一桿槍,槍的主人叫小厲害,是蘇敬鋼的堂哥,大他六歲,同在大西菜行長大,是真正混跡在社會上的無業(yè)青年。小厲害自幼苦練摔跤,二十歲時已是全市青年摔跤比賽冠軍,貼身肉搏,七八個壯漢也近不了身。小厲害爹死得早,自幼欠管教,老早便退學混社會,幾年后,起碼也有十來個小兄弟呼來喚去,威風得很。
小厲害的槍,是手下兩個小兄弟花了一個多月鼓搗出來的,單管五連發(fā),威力極大,崩在身上至少一個血窟窿。可惜,槍膛是死的,是一次性的,五發(fā)子彈打光了就是一塊廢鐵。蘇敬鋼本可以向小厲害借槍,犯不著費事做一桿,可他實在對那桿槍不滿意,僅跟小厲害要了一根做土槍專用的鋼管——除了這件兒難淘,所需其他零部件都能在汽車廠、破爛兒站,還有父親老蘇的機床廠里弄到;弄不到的,能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