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聊，”沈超站起來，“田靜茹等你有一會兒了?！毕袷菗?dān)心把秦放撞歪，他側(cè)著身從秦放和書架之間蹭過去，輕輕幫他們掩上門。用這家伙本人的話說，他“現(xiàn)在把全美本專業(yè)有點名的拒信都搜齊了，就等戶口打回原籍，子承父業(yè)搞搞小賣部，由工業(yè)轉(zhuǎn)入零售業(yè)”。

“坐吧?！鼻胤艑μ镬o茹說。

她非常誠懇地沖他笑笑，垂下眼皮，慢慢坐下?！坝袀€事呢，”她說，“我覺得還是應(yīng)該跟你說一下。你知道韓縝吧？”她看著他。

有你他媽屁事兒啊，他想。

她不看他了。她說：“韓縝在外面，一直給周一文寄錢，反正寄的錢挺多的，可能就留點生活費，把獎學(xué)金全寄給她了。好幾次我們幾個都看見支票了。白珊也看見過的嘛?！?/p>

“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們都覺得周一文這樣不太好。女生這邊現(xiàn)在都覺得她挺那樣的。剛才我跟沈超聊嘛，”她說，“我不是背后要說她，我剛也跟沈超說了，不要跟男生傳，再說女生這邊都知道了?！彼f，“沈超說，我們不應(yīng)該這么想嘛。也是嘛，她怎么樣是她的事嘛，再說具體她和韓縝之間，我們也都不了解。不過我覺得還是應(yīng)該跟你說一下。”

“行，我知道了?！鼻胤耪酒饋怼?/p>

何大土說，走那么快干嗎啊，怕別人看不見啊，沈超就說，表現(xiàn)唄，估計特意讓家里把最厚的棉被寄過來打包了吧，陳鐵就說，耍戲呢，我操啊，就跟背一座山一樣，于是肚丘說，別說話，行軍得保持安靜，不知道么。遠(yuǎn)遠(yuǎn)的，田靜茹明顯地走在隊伍外頭，走在最前邊，連長稍微一扭頭就能用余光瞥見她。那被子可真夠意思，得有一般人的兩個那么大，得有他和左飚背的毛巾被的十個那么大，背在田靜茹那個瘦小的背上，感覺得有二十個那么重了。要在連長看來，那或許就是一個活人背著坦克在往前走，可她走得那么快，走在隊伍的最前邊，顯然整個隊伍都在拖她的后腿，她得走在隊伍的外頭：不是鬧著玩的。中間休息的時候，田靜茹白白的臉擱在背包上，眼緊緊地閉著，看上去比一個孩子大不了多少。女生們聚著說話，后背都汗?jié)癯赡G色，有的還能看到白堿，她們說得很熱鬧，就跟沒田靜茹這人似的。沈超說，等著吧，待會兒肯定得暈倒，何大土說，不至于吧，你這人真惡毒，我都不齒跟你在一起啦，沈超說，肯定暈倒，我跟你賭，于是陳鐵嘿嘿地說，耍戲呢，何大土就說，賭就賭，十五食堂油條?；貋硖鞚u漸亮了，田靜茹走得雄赳赳，撅著嘴。連長大聲說，小不點兒，不要走那么快。她就撅著嘴進(jìn)了隔離帶，踩著草走。連長笑著搖頭說，這個小不點兒啊，這個小不點兒啊，小不點兒，你累不累。田靜茹撅著嘴，一言不發(fā)。肚丘尷尬地說，這都快趕上過草地了，方大壇子就說，嗬嗬嗬嗬，陳鐵就嘿嘿地說，耍戲呢，于是何大土說，油條啊。連長扭頭看了一眼，他們都不說話了。前邊就是東門口了，連長說，小不點兒，小心點啊，不要撞到樹上，哎喲，快快快，小不點兒！他們看見田靜茹慢慢地倒了。

我擦，油條！沈超跳起來。

我操這是，何大土就說，這是陰謀啊

熄燈后，“哥們，”沈超突如其來地說，“你找周一文，你想清楚了吧？女的一個人出了國，一般都會變。我認(rèn)識好幾對，都是女的先出去的，全散了。這種事，你要是真喜歡她，就得想轍把人留下來?！?/p>

“你覺得周一文能留下來嗎？”

黑暗里，那邊長吁，嘿嘿地笑了：“懸?！?/p>

后來就沒人說話了。

斜對過兒水房里有人在洗涮，偶爾聊幾句。哪兒來那么多廢話呢。

“女生一個人出去，很不容易的?！鄙虺f，沉重的長嘆，沉默了一陣子，低聲說，“你睡著了么？”

秦放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