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氣。”盡管話是這么說,但高原總覺得說不客氣好像又有點賣乖的意思。
“所以今天我買單?!?/p>
“……好?!?/p>
“你隨便點?!彼蠓降匦α诵?。
“……真的?”他有些遲疑。
“嗯?!?/p>
“……什么都可以?”他想再確認一下。
“當(dāng)然,你點好了?!?/p>
“那我可以來一瓶路易十三嗎?”
“——不行?!敝芤倩卮鸬脭蒯斀罔F。
高原笑起來:“你可別忘了,我是LBS的?!?/p>
“你也別忘了我是沃頓的?!?/p>
于是兩人哈哈大笑起來,頗有點“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不過女生失戀,最好不要隨便喝酒,更不要隨便跟男人回家,不然可能會造成預(yù)想不到又無法收拾的后果?!彼f分誠摯地提醒——因為路星彗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記住了。”
周耀蕾舉起啤酒杯,高原也連忙拿起酒杯,兩人碰了杯,然后仰頭喝起來。
“啊,對了,”她想起什么似的說,“幫我跟你女朋友說抱歉。不過,如果這樣反而會引起誤會的話,就什么也別說,我們是很普通的同事——當(dāng)然,鑒于你是LBS的而我是沃頓的,免不了以后逢年過節(jié)還是要在業(yè)績上別一下苗頭?!?/p>
高原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繼續(xù)喝啤酒,沒有解釋他和路星彗的關(guān)系。
退一步說,就算真的要解釋,該怎么解釋呢——不,她不是我女朋友,她只是我炮友?
炮友的意思就是,身體上無限親密,感情上卻毫無瓜葛。這有違傳統(tǒng)的道德觀念,因為身體是一個人最私密最神圣的部分,容不得隨意侵犯。傳統(tǒng)觀念可以接受有愛無性,卻無法接受有性無愛。可是,“愛”究竟是什么?
它到底值不值得人們?yōu)橹冻鏊?、傾囊而出呢?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即使用遍高原所學(xué)的一切經(jīng)濟學(xué)原理或數(shù)學(xué)公式,也無法找出答案。
而且他相信,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答案,即使同一個人,在不同時期,也會有不同答案。
他有點好奇的是,對現(xiàn)在的路星彗來說,愛和性,哪一個更重要?
高原和周耀蕾十一點半就各自打道回府了。高原沒有送周回家,因為對他來說,有義務(wù)送回家的只有曾經(jīng)、正在或者將要跟他發(fā)生關(guān)系的女性,而周今晚對他們關(guān)系的定義顯然不屬于其中任何一種,并且她也絲毫沒有要再跟他起瓜葛的樣子。
高原只喝了幾杯啤酒,以他的酒量來說,不算什么,但還是猶豫著要不要自己開車回去。猶豫了一會兒,決定打個電話給炮友。
電話被接起來的時候,背景音樂震耳欲聾。
“你們在排練嗎?”高原不自覺地大聲問。
“不是,”星彗也大聲回答,“在唱歌!有事嗎?”
“……沒事。”既然她有應(yīng)酬,他決定還是自己回家算了。
掛線的同時,一輛出租車在他面前停下,正好有人下車,他便坐了上去。
出租車在午夜的華燈下疾馳著,車窗上倒映著各種燈光,昏黃的路燈、閃爍的霓虹燈、體育場內(nèi)通宵不滅的探照燈……他吁了一口氣,聞到一股酒味,淡淡的,帶有麥芽的味道,一種孤獨的情緒忽然涌上心頭。
記得在倫敦讀書的時候,他有個女朋友,是一個笑起來非常討喜的日本女孩,叫Yuriko。他至今沒搞清楚她名字的漢字是怎么寫的,她好像也從不在意。她比他小好幾歲,他MBA快畢業(yè)的時候,她才剛剛讀大二,英文很爛,每次卷著日本人那直直的舌頭讀課本上的英文時,他都很想把她趕出去。
“You love me?”很多個夜晚,當(dāng)他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她都會大笑著如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