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到家,天都已經(jīng)黑透了,由于心里塞滿了紫槐的案子,雪璇竟忘了和平朝吵架的事。等她走到自己家的小院,看到大門緊閉,屋里也漆黑一團(tuán)時,那一直沉在心底的煩惱的泉才猛然掀起一串細(xì)小的漣漪。唉!也不知道平朝的氣消了沒,吵架的日子太難熬了。
每天這個時候,平朝總會穿著他那身潔白的練功服在庭院里練功,今天他怎么不練功了,他去哪里了?難道他因為打不通自己的電話,擔(dān)心自己出了什么事情,滿世界地尋找自己了……
雪璇這樣想著,馬上奔到屋內(nèi),第一件事就是尋找自己的手機(jī)。可找了一圈,連手機(jī)的影子也沒找著。雪璇看了一眼外面,天都已經(jīng)黑透了。她住在郊區(qū),平時與別人沒有什么聯(lián)系,她能到誰家去給平朝打電話呢?六餅家不大可能,她不愿讓六餅胡思亂想??磥硭挥惺刂甏迷诩依锏攘?。
一天的顛簸,弄了滿身的灰塵,這雪璇都能夠忍受,她最無法忍受的是和犯罪嫌疑人的兩次交談。和他談話以后,雪璇感覺精神上被強(qiáng)奸了一樣,覺得自己的身上臟兮兮的。
發(fā)了一會兒呆,雪璇郁郁寡歡地走進(jìn)小浴室。她要徹底地洗一洗,洗掉身上的污垢,當(dāng)然,她也希望能洗去心上的煩憂。
把自己放倒在浴缸后,紫槐的面容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紫槐,我不相信,不相信你會像那位刑警所說的那樣,就是死于愚蠢,死于不正經(jīng)!難道,一切真的如同那個犯罪嫌疑人所交代的那樣,都是寂寞惹的禍?
雪璇想起米蘭·昆德拉的小說《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里面有這樣一段話:“最沉重的負(fù)擔(dān)壓迫著我們,讓我們屈服于它。于是,最沉重的負(fù)擔(dān)也成了最強(qiáng)盛的生命力的影像,負(fù)擔(dān)越重,我們的生命越貼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實在。相反,當(dāng)負(fù)擔(dān)完全缺失,人就會變得比空氣還輕,就會飄起來,就會遠(yuǎn)離大地和地上的生命,人也就只是一個半真的存在,其運動也會變得自由而沒有意義。那么,到底選擇什么?是重還是輕?”作者最后曾這樣詢問讀者。
紫槐之死,是否也緣于這種“輕”?
于是,躺在浴盆里,雪璇為了忘卻自己的煩惱,便試著站在紫槐的角度,替她尋找能讓人說得過去的借口。
紫槐的丈夫受雇于一家配貨公司,是大型汽車的駕駛員,每月的收入很可觀,因此家里用不著紫槐出去打工謀生。由于家庭優(yōu)越,衣食無憂,所以紫槐反倒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雖說相夫教子也很快樂,但心靈深處卻總像有一層輕飄飄的憂傷,讓她說不出道不明,卻又無從排解。
紫槐的丈夫經(jīng)常在外面出車,常常是幾天不回一次家,紫槐每天都在屋里屋外轉(zhuǎn)啊轉(zhuǎn)的。小小的院落,小小的房屋,小小的一方天空,雖然鎖住了她的腳步,圈住了她的身影,卻無法阻隔她對夢幻的渴求、對自由的想往。她常常在孩子睡下時隔窗向外張望,喧囂的車聲,時起時落的人語,似乎都和她毫無關(guān)系。
“他們都在忙什么?他們是誰?他們知道在這個世界里,還有一個小小的我嗎?”
有一次,這樣想著想著,紫槐就流淚了。擦了擦淚,她突然問自己:“你為何這般憂傷?你究竟要干什么?想得到什么?”
年僅三歲的孩子不懂媽媽的心思,放下手中的玩具,跑過來搖著媽媽:“媽媽,媽媽,大兒子聽你的話,你別哭了!別哭了!”她馬上把孩子抱在懷里,趕緊擦去臉上的淚,強(qiáng)迫自己收拾起心中那亂七八糟的想法。是啊!孩子是多么的乖,這間小屋又是多么的溫馨,自己這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