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微勾嘴角,曲起手指在一塵不染的箱子蓋上輕輕叩了兩下:“你不知道嗎?你們爺小時候就有往睡覺的屋里藏零食的毛病,我還以為他在宮里那些年把這毛病改了呢,敢情不但沒改,手藝還見長了?!?/p>
按輩分算,那豫郡王是景翊的親舅舅,他家兒子開的瓷窯給景翊送瓷器是合情合理的事,這樣一口箱子出現(xiàn)在景翊房里自然不惹眼,零嘴什么的藏在這里面,再仿個封條貼上,主子沒開過封的東西沒人會擅動,真是再保險不過了。
冷月在心里一陣暗嘆,丫鬟卻詫異地看著這口箱子,一頭霧水地道:“夫人,這口箱子不是我放的,而且……爺年初搬進這宅子的時候我就跟來伺候了,可從沒見爺把什么吃的往臥房里帶過啊。”
冷月蹙眉低頭。
景翊在宮中當了十年太子侍讀,直到今年年初太子爺離宮建府才跟著從宮里出來,受安王爺舉薦進了大理寺當差,如今看著,這人確實已是通身的謙和溫雅,舉手投足間既有書生的氣質(zhì)又有朝臣的氣度,一點也沒有當年那副熊孩子樣了。這半年她一直在各地跑著辦差,偶爾回京復命也只有跟這位景大人擦肩點頭的機會,她也拿不準他如今是個什么脾氣心性,興許他還真就把藏零食的毛病改了吧。
冷月還是不死心地敲了敲箱子蓋:“那這口箱子是誰放在這兒的?你聞聞這味,里面裝的絕對不是瓷器。”
“我也不知道……早晨灑掃的時候還沒見呢,洞房布置得急,床下就沒顧上收拾,也不知是什么時候放進來的?!?/p>
不管這吃的是不是他藏的,冷月這會兒只想先填飽肚子再說,反正橫豎就是口吃的,最多回頭賠上就是了。
冷月這么想著,低頭把嘴湊到封箱口的紙條邊,用哈氣把紙條下干透的糨糊吹潮吹軟,然后小心地把紙條完好地揭了開來。
箱子上沒有鎖,冷月伸手一抬就把箱蓋打開了一條縫。
一股濃烈的焦煳味頓時從縫中涌了出來,剎那間就把那絲隱約的烤肉香沖得一點也不剩了。
冷月一愕之下手指一松,箱蓋啪的一聲落了回去。
箱蓋跌落的重響驚得丫鬟一個激靈,但冷月的臉色明顯比丫鬟的還要難看百倍。
這氣味……
這種詭異的氣味她以前聞過,還聞過好幾回,不過不是在燃盡的柴草堆里,就是在刑部的驗尸房里。
這是經(jīng)烈火長時間灼燒之后的尸體所特有的焦臭。
這種氣味只要聞過一回,必定如成親一般終生難忘。
就算他是大理寺少卿,就算眼下正值忙得一塌糊涂的秋審,他也不至于恪盡職守到把焦尸帶回家里來同吃同住吧?
“這箱子到底是哪兒來的?”
丫鬟雖不知這驀然躥出來的焦煳味是怎么回事,但突然被冷月冷厲地一問,不禁心里一慌,忙退了兩步:“不……不知道,真的不是我放的……”
“那你去把你們爺和管家叫來?!?/p>
“萬萬使不得!”丫鬟連連擺手,慌得聲音都尖細起來了,“吉時沒到呢,爺可萬萬不能進來,管家老爺更不能……”
丫鬟話音未落,冷月倏然抬手掀了箱蓋,刺鼻的焦臭頓時彌漫開來,丫鬟錯愕之下不由自主地垂目往箱子里看了一眼,只見這口貼著“玲瓏瓷窯”封條的紅木大箱子里沒有一星半點瓷器的影子,只有一團焦黑以駭人的形狀蜷在里面……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