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紅是我命中注定的一個坎兒,我無法回避,也無法逾越。他的存在,使我的生活隨時處于一種朝不保夕的危機狀態(tài)。
剛上二年級不久的一天,我正心事重重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有一股旋風從我身旁刮過。王少紅和一幫學娃摘下帽子追著扣它。
我們那里有一種迷信的說法,旋風是鬼魂的化身,遇到它,要么遠遠地躲開,要么用帽子扣它,如果能扣死它,帽子底下就會有血。
“扣著鬼了,扣著鬼了。”王少紅的帽子扣準了旋風,大伙兒一下子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喊著。
“快把帽子揭開,看有沒有鬼血。”有人嚷道。
王少紅在大家緊張的注望中輕輕掀開帽子。
“嗨,啥都沒有。”大伙兒失望了。
“鬼沒扣著,倒是扣住個小地主。”這時,王少紅抬起頭,不懷好意地瞅了我一眼,煞有介事地說。
“在哪兒?”有人問。
王少紅朝我努努嘴,大伙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我的身上。
我遭受到了難以忍受的侮辱和挑釁。
王少紅一伙得勝似的叫嚷著遠去了,而我像羊油一樣沁( 即凝固,這里是“發(fā)愣”的意思 )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仿佛覺得,有一塊冰在我身體底部迅速膨脹,并很快沒過我的腹部、胸口,只覺“哐”地一聲,沖過我的脖頸,直達頭頂。
我昏了過去。
就在我倒地的瞬間,恍惚看見,一位冰清玉潔的白衣仙子,揮舞著寬大的袍袖,從遙遠的天空,向我款款而來。
她像一片輕盈的云,又像一陣清涼的風,一股甘洌的水,與我的生命融為一體。
人們把我僵尸樣抬到我家炕上。
我一連躺了好幾天,冰冷的身體才漸漸地熱起來,那些嵌在我身體里面的冰塊,也開始慢慢融化。
我經受了一場生與死的歷練。盡管那時,我對死沒啥理性的認識,但那種起死回生的感受,實在是奇妙無比。
我醒來的時候,母親高興地流出了眼淚。
我覺得小腹脹得很厲害,一骨碌爬起來,直奔茅坑。
那泡尿可真多,我費了好大的工夫,才尿得干干凈凈。
“鎮(zhèn)上的法師說,你中了邪,叫鬼提住了。我親眼見法師拿一個大黑碗,把鬼魂從你身上捉走了。”我剛從茅坑出來,弟弟把我拉到一邊,一臉神秘地告訴我。
弟弟說的那個法師,專搞捉鬼弄神的那一套,在當地頗有名氣。但那時政策緊,誰也不敢明火執(zhí)仗地請法師捉鬼。我犯病時,母親托人帶了二斤白面,萬般央求,那法師才在半夜里偷偷溜進莊,為我捉鬼驅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