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關系,就此結束。到1990年某天夜里,滬生路遇陶陶。陶陶搭訕說,滬生做律師了。滬生笑笑。陶陶說,結婚一年,老婆就出國了。滬生說,哪里來的消息。陶陶說,當時滬生想跟白萍結婚,開始疏遠梅瑞,介紹了阿寶,抽身撤退,好辦法。滬生笑笑說,哪里聽來的。陶陶說,是梅瑞講的。滬生不響。陶陶說,寶總比較滑頭。結果,梅瑞只能跟北四川路男人結婚了。滬生看看手表說,我現(xiàn)在有事體,先走了。陶陶一拉滬生說,最近有了重大新聞,要聽吧。滬生說,我現(xiàn)在忙,再會。陶陶說,相當轟動。滬生說,陶陶講的轟動,就是別人搞腐化,女老師歡喜男家長,4號的十三點,偷鄰居胸罩。陶陶說,絕對有意思,我講了。滬生說,我現(xiàn)在忙,有空再講。陶陶拉緊滬生說,簡單講,就是馬路小菜場,一男一女兩個攤位。滬生說,放手好吧。陶陶松手說,當中是馬路,男的擺蛋攤,對面女人,年長幾歲,擺魚攤。滬生說,簡單點。陶陶說,馬路上人多,兩個人互相看不見,接近收攤,人少了,兩個人就互相看。滬生說,啥意思。陶陶說,雞蛋賣剩半箱,魚攤完全出貨,自來水一沖,離下班還有三刻鐘,男女兩人,日常事久,眉來眼去,隔了馬路,四只眼睛碰火星,結果呢。滬生說,互相送雞蛋,送小黃魚。陶陶說,錯。雞蛋黃魚,有啥意思,到這個階段,人根本吃不進,因為心里難過,要出事體了。滬生說,吃不進,生了黃疸肝炎。陶陶說,瞎講有啥意思呢。滬生看手表。陶陶說,街面房子36號,有個矮老太,一米四十三,天氣熱,矮老太發(fā)覺,太陽越大,越熱,賣魚女人的臺板下面,越暗,賣魚女人,岔開兩條腳膀,像只白蝴蝶,白翅膀一開一合。矮老太仔細一看,女人裙子里,一光到底。
滬生轉過面孔說,好好好,現(xiàn)在我有事體,先走了。陶陶扳過滬生的肩胛說,天底下聽過這種精彩故事吧,聽我講呀。滬生說,簡單點好吧。陶陶說,天熱,大太陽,攤頭下面一暗,就有秘密,街面房36號矮老太,平時老眼昏花,張張鈔票,要摸要捏,但是看遠,等于望遠鏡,看得到女人下面張開的白翅膀。滬生看表說,我時間緊張,再講吧。陶陶拉緊滬生說,女人兩眼定漾漾,看定賣雞蛋男人,矮老太當場吐一口痰,鞋底搨了幾記講,我倒霉,觸霉頭了,今朝倒霉了,倒灶了,實在下作呀。滬生說,好了,我算聽過了,可以走了吧。陶陶說,為啥要走。滬生說,這有啥呢,臺子下面,屬于個人事體,不影響賣菜。陶陶說,試試看好吧,天天這副樣子,滬生吃得消,我吃不消,賣蛋男人吃不消,要出重大事體了。滬生說,我走了,過幾天再講。陶陶笑說,壽頭,好故事為啥要分開講,我不穿長衫不搖折扇,不是蘇州說書,揚州評話《皮五辣子》,硬吊胃口做啥,碰得到這種人,我吃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