摻雜在這些叫罵聲中的是一波又一波的玻璃破碎的聲音，原來學生們正揀著地上的石頭向教室的玻璃上飛砸，沒有揀到石頭的也不罷休，將雪攥得結(jié)結(jié)實實也一起飛砸過去。

許從良的幾個手下遠遠地看到頭兒，急忙飛跑過來，氣喘吁吁地報告：“署長，事情鬧大了！”

“慢慢說，怎么回事？”

“我們趕來的時候，被校長體罰的學生已經(jīng)支持不住昏了過去，可那個叫小島的校長仍然不罷休，學生們就不干了，把那兩個學生就出來不算，而且圍在教學樓前要求小島給學生治傷。小島不答應，學生們就開始砸玻璃了，有兩個老師已經(jīng)被砸傷了。我們就四個人，根本應付不過來??！”

許從良心里一喜，心道：好，人越多越好，法不責眾嘛！

他正琢磨著，身旁的吉村秀藏早變了臉色，鐵青著臉大步向教學樓前的旗桿走去，一邊走一邊沖身后的手下?lián)]了幾下手，隨即幾個日本兵端起三八大蓋，對著天空“砰砰”地放了十幾槍。

凜人的槍聲頓時讓學生們揮舞著石頭的手停了下來，咒罵聲持續(xù)了幾秒鐘以后也消失殆盡，誰都知道中國警察頂多是用槍托砸人，可鬼子兵手里的槍是對著人的胸口開火的。

松澤園治掛著一臉冰霜站在旗桿下，冷冷地掃視著面前的學生。他久久沒有開口，也以動不動，直到教學樓里出來的幾個人跑到他近前，才緩緩地問：“誰是校長？”

“我是、我是！”一個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跑到吉村面前，臉上除了汗水就是驚喜交加的表情?！拔沂侵袑W的校長，叫小島敬人。您是？”

“這是我們憲兵隊副隊長吉村少佐！”一個日本兵在旁替吉村回道。

“哎呀，原來是吉村隊長，這下可好了，有您在，這幫支那豬就不敢造次了！”小島一下子揚起了腦袋，剛才的緊張全都不見，挑釁地看著操場上的學生。

“具體是怎么回事？”吉村問道。

“他們簡直太猖狂了！今天在禮堂開會，我要求他們唱大日本帝國國歌，他們不但唱得亂七八糟，還有的人故意不唱，我就抓了兩個帶頭的——”小島指了指操場中央，“他們不是不唱嗎？那就把他們衣服扒光了，讓他們在那里悔過！之后的事情您也看見了，他們不思悔改，竟然集體鬧事！”

吉村秀藏緩緩地點了幾下頭，“那兩個學生怎么樣了？”

“嘿嘿，他們快凍僵了，這就是他們的下場。不唱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國歌，那我就讓他們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許從良雖聽不懂日語，但看小島得意洋洋的神色，也知道這個家伙狗嘴吐不出象牙來。再看吉村秀藏，臉上也顯出一絲微笑，許從良心道：完了，我就是使出吃奶的勁兒，也救不了這兩個學生了。

這念頭剛在腦海中顯出，就聽到一聲又脆又響的耳光聲，那聲音雖不如槍聲響亮，但在鴉雀無聲的操場中響起，卻直入每個人的耳朵。所有人都驚呆了，挨耳光的竟然是小島敬人！

小島捂著臉頰，殷紅的鮮血正從手指縫里縷縷溢出來，他驚愕地看著吉村秀藏，不明白自己得罪了他？還沒等他尋思過味來，吉村秀藏掄圓了胳膊又是一巴掌，這一下打得更狠，小島一個趔趄摔到雪地里。

吉村踏上兩步，走到小島跟前狠狠地瞪了幾眼，才大聲罵道：“枉你也是育人子弟的教師、一校之長！他們是什么人？”吉村手指操場上的學生，“他們是天皇陛下和滿洲國皇帝陛下的學子，是我們大日本帝國、滿洲國未來的棟梁，即便他們做錯了事情，也不該受到這樣非人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