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眉冷對?許從良更是為冒出的這個念頭而羞辱,雖說自己是個警察,可在日本人眼里無非就是條狗,有什么資本去橫眉冷對呢?即便是一時出了氣,但以后呢?除非自己不做警察了,否則又是多了一個整治自己的人。
許從良越想越氣,也越想越委屈,渾身的疼痛也一波又一波地折騰起來。而在這撕心裂肺的疼痛之中,他的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場景。那是馬半仙拔槍自盡前的豪邁一笑。
許從良一直都弄不明白,一個人在臨死前怎么會有那么燦爛的笑容?現(xiàn)在他明白了——馬半仙是堂堂正正的死,而不是像他這樣窩窩囊囊被打!一個人如果能挺直著腰桿面對小日本,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時間,許從良覺得滿身的傷痛全都化成了一腔豪氣,幾乎就要沖到牢房門口晃著鐵柵欄破口大罵一場,可腿剛拔起來又收了回來,心里嘆息道:“老子過了嘴癮也是白挨打,犯不上!留著力氣琢磨怎么禍害小鬼子才是正事!”想罷,他一屁股坐在草墊子上,絞盡腦汁地琢磨起來。
許從良想不到的事情很多,吉村秀藏也是。他怎么也沒想到,一大早就挨了訓(xùn)斥。
“身為大日本帝國的堂堂憲兵隊副隊長,竟然讓一頭支那豬協(xié)助偵破,這事情要是傳出去,我們大日本帝國軍人的尊嚴(yán)何在?”
看著暴跳如雷的島本正一,吉村秀藏壓抑著心頭的怒火,辯解道:“這個許從良還是有些本事的,前些天的蘇俄使館事件就是他解決的。”
島本正一重重地哼了一聲,“瞎貓都有碰到死耗子的時候,稍微有些腦筋的人都能辦明白那件事情。這次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予深究,一會兒你去把他領(lǐng)回去就是了?!?/p>
看著吉村秀藏欲言又止的樣子,島本正一知道他心里不服,陰笑兩聲將口氣放緩和了一些說道:“北郊販賣私酒的那幾個中國人我已經(jīng)放了,不過在你申請釋放以前,有三個人在四小隊的模擬演習(xí)里死了。”
吉村秀藏以為自己是聽錯了,愣愣地看著島本正一,失口道:“有那么多反滿抗日分子在牢里,為什么要用老百姓?”
島本的表情也和吉村一樣,而且?guī)缀跣Τ隽寺暎骸拔疫€打算從那些反滿抗日分子嘴里挖出點東西來,這些老百姓有什么用?他們只配給帝國的戰(zhàn)士做活靶子!”
“可是,可是他們只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頂多犯點經(jīng)濟(jì)罪而已!”吉村秀藏臉漲得通紅,可話剛說了一半就被島本不耐煩地打斷了。
“吉村君,你不要忘了這里是滿洲、不是東京;你也不是東京警察廳的探長,而是憲兵隊的副隊長!這里沒有平民和罪犯,只有戰(zhàn)爭和敵人,你對這些老百姓仁慈,他們?nèi)蘸缶蜁涞侥忝媲耙嗄愕暮韲担 ?/p>
吉村秀藏?zé)o語了,退出島本正一的辦公室,他深深地吐了口悶氣。他知道島本是在借題發(fā)揮,教訓(xùn)許從良的目的只是給自己一個顏色看看。他確實也無可奈何,雖說自己是憲兵隊副隊長,但一個“副”字卻成了天壤之別的代號。但眼下暫時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先把許從良放出去才是緊要的,畢竟還有案子等著這個中國警察去破呢。
吉村秀藏走進(jìn)關(guān)押室的時候吃了一驚,他原以為許從良會歇斯底里地晃著鐵柵欄大喊大叫,或者垂頭喪氣地耷拉著腦袋,卻沒料到這個中國警察一動不動地躺在草甸子上,似乎暈了過去!再一細(xì)看,只見許從良的臉頰高高地腫起了一個大包,鼻孔和嘴角上沾滿了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