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別說,每一期開出龍和虎這兩個生肖的號碼時,他都中了獎。正因為如此,幾年算下來,他是極少沒有虧的人。
“今天我最看好的是豬?!眲⒍毣卮?。他自然知道光頭殺豬佬的習慣,但他是殺碼賭神,沒有必要為了一個殺豬佬的習慣,就刻意迎合。何況,他確實看好的是豬。
光頭殺豬佬臉色一沉,第一反應是,劉二寶在諷刺自己,甚至是在公開罵自己。那一瞬間,他的臉倏地紅了,如果每次動手殺豬之前,他的臉一定要由白到紅,直到紅得就像染過一般,才會提刀上陣。如果當時有誰注意一下他提刀的手,一定會嚇得面無人色。天啦,這是人的手嗎?這只手比他的臉更紅,一根又一根的筋,就像一道又一道的壩子,凸鼓鼓的。
這一變化別人沒有發(fā)現,劉黑子發(fā)現了。他和殺豬佬一樣,是情緒型的,隨時準備戰(zhàn)斗。這類人身上大約會發(fā)出同樣的氣息,并且能夠聞到對方發(fā)出的類似氣息。劉黑子一步躥過來,攔在殺豬佬面前,怒目圓睜,毛孔盡張。
光頭殺豬佬臉上的顏色很快淡了下去,又問:“第二個看好的號碼呢?”
“狗……”劉二寶如實回答。
“呸……我……”光頭殺豬佬如躲避瘟神一般,連連吐了幾口唾沫,“你劉二B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殺豬佬終于還是沒忍住。
話音剛落,劉黑子已經抓住了殺豬佬的衣領,質問:“你叫我們老大什么?”
殺豬佬意識到自己犯了錯,立即笑著說:“對不起,對不起,說順了口,一時沒改過來?!?/p>
“二寶,今天羊這個生肖開出來的希望大不?”一個微微喘息著的低音傳來。劉二寶定睛一看,是一個頭發(fā)、胡須稀疏花白的老人,老態(tài)龍鐘、駝背、拄著龍頭拐杖,站在自己的側面。
“平均伯啊……”劉二寶忙過去攙扶住他。
此人就是和平村的老書記,現任平和鎮(zhèn)派出所所長劉福建的父親劉平均。
在和平村的上一代或者上上一代中,劉平均絕對是個人物,他當了十幾年大隊支書,雖然不是天天做好事,時時想著國家社會集體,但他做了一件大事,讓和平村成了方圓幾十里最出名的村子。正是他規(guī)劃了和平大道,使得和平村有了現代村鎮(zhèn)的感覺,也迅速拉開了同周邊其他村子的距離。就算是同和平鎮(zhèn)相比,這條和平大道也高出不止一個檔次。
劉福建一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做反賭宣傳。他的老父親卻迷上了賭六合彩,這一點確實讓劉二寶不解,也讓劉二寶覺得劉福建這個人虛偽。相比而言,他更喜歡也更尊重劉平均,他覺得這個老人活得真實,活得快樂。
“平均伯,我看好豬和狗這兩個生肖,不過羊也不錯!”劉二寶說。
“不錯就好,不錯就好?!崩洗彘L緊鎖的眉頭舒展了一些,“我去下點注……”
“平均伯,您要買多少,我讓人幫您買就是,您就不要過去擠了,您在我車里坐一會兒……”劉二寶忙拉開車門。
“不了,我習慣了,不自己買心里不踏實……”劉平均邁開雙腿,顫顫巍巍地向前走去。
望著老支書的背影,劉二寶覺得欲望這個東西真是奇怪。人覺得自己強大,可是無論再怎么強大的人,也大不過欲望,即使到了劉平均這種年齡,原本應該知天命了,可欲望這個東西仍然攪得他無法安寧。
如果他的一生平淡如水,無足為奇,劉二寶還好理解??擅媲斑@個平均伯,應該是風光過的。據說,他當支書的那段時間,正是斗得死去活來的時候,許多人為了避免被斗,為了免于農村的重活,甚至只是為了吃一餐飽飯,都甘愿獻身。再看一看今天的這些人,即使像劉愛民這樣的首富,誰又能達到劉平均這種精神高度?即使如此,他還似乎有最后一個夢——發(fā)財夢。
所以,他來賭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