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一無是處的鄭好也是有讓完美無缺的鄭冬明佩服的事情,那就是她的哭功。
這只土豆以前的豐功偉績鄭冬明就不屑說了,但看現(xiàn)在,鄭冬明抬了抬手腕,又抬頭看了看四周漸漸籠罩的夜色,無奈地捏捏眉心。他轉(zhuǎn)身蹲下來,望著那只一直默默抽泣的土豆嘆了口氣。
“鄭土豆,回家吧。”
鄭好抱膝坐在老工廠的角落里,圓圓的腦袋埋在雙臂之間,像只被遺棄了的小動物,無聲地抽噎著。
她已經(jīng)保持這個姿勢兩個多小時了,以前這只土豆雖然也是動輒就哭鼻子,可是傷心難過從來不會在她的大腦中停留超過二十分鐘,而且她向來都是毫不顧忌形象地哇哇大哭,聲音直沖霄漢,氣壯山河,當然,大部分的時候是干打雷不下雨的。
可是現(xiàn)在……
鄭冬明眼眸一暗,又嘆了一口氣,他蹲在她的面前,伸出手,輕輕地扶住她的肩膀,再次耐心地開口:“我們回家吧,鄭土豆。”
他似乎沒有別的話可說了,事到如今,他也是真的沒有別的話可說了,有些成長必經(jīng)的疼痛,有些人生的必定要經(jīng)歷的痛楚,她都得一一地、親身地去經(jīng)歷,然后才能學著長大,學會堅強。
鄭好依舊埋著頭肩膀微微抽泣著,拜蘇青所賜,她長到這么大,是第一次覺得天要塌了下來。
她最喜歡的媽媽,最疼愛她的媽媽,那個她病了比她還難受,她高興了比她還開心,她考試不及格幫忙瞞著爸爸,做錯事情都一味偏袒她的媽媽,竟然……不是她的親媽媽,從血緣關(guān)系上來說,她們竟然是陌生人。
想到這里,鄭好的肩膀又一次無聲地顫抖起來。
“鄭土豆,我該拿你怎么辦……”
鄭冬明望著這只難過不已的土豆,眼底也有一絲濕潤。他做事情從不拖泥帶水,向來是認定了目標便義無反顧地去執(zhí)行,而終究要離開這里的決定,他在心底一早就制定好了,可是現(xiàn)在……她這個樣子,讓他如何能邁得開腳步。
“鄭冬明。”
鄭好突然間抬起頭來,她滿臉淚痕,雙目通紅,但臉上卻是他意想不到的冷靜,她抬著頭,就那么靜靜地望著他,聲音中有些無奈的冰涼。
“我是不是也不是鄭占澤親生的?”
那么好的媽媽都不是親媽媽,那么壞的爸爸肯定也不是親爸爸了,鄭好心里如此想著,但鄭冬明給的答案卻是否定的。
“不是,你是鄭占澤的親生女兒,我是李玫的親生兒子,我們是他們二婚帶來的孩子。”
“你早就知道?”鄭好睜著霧蒙蒙的大眼睛,皺著眉頭望著他。
鄭冬明點了點頭,其實他不過也只大鄭好三歲而已,小時候的記憶已經(jīng)有些模糊了,但是印象中他很小的時候是生活在一個高宅大院里的,當然即使沒有這樣的印象,從平常的相處之中,鄭冬明也早就猜到了這樣的事實,不像眼前這只土豆,笨得什么都不知道,倒是讓蘇青給弄了個措手不及。
“那我媽媽呢?”對于李玫之外的女人叫媽媽,鄭好顯然有些不適應,她咬了咬嘴唇,聲音小了許多,“我是說……生我的那個媽媽。”
鄭冬明卻是神色一沉,他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地望向別處,聲音也有些虛:“我不知道,大概是又再婚了吧?!?/p>
“哦?!甭牭竭@個,鄭好又難過地低下頭,無聲地掉下兩串眼淚,再開口時聲音卻是帶著哽咽的,她低著頭含著淚說,“鄭冬明,事情怎么會這樣呢?”
鄭冬明無聲地坐到她的旁邊,將自己的肩膀伸過去,鄭好看了看,將小腦袋靠了上去。她是真的累了,哭了幾個小時,也想了幾個小時,現(xiàn)在靠在鄭冬明的肩膀上,她突然便有了一種莫名的心安。
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卻在某個瞬間,像是在變魔術(shù)一樣,小城里的路燈在一剎那全被點亮,一排一排,由近及遠,照亮了整個無聲的小城,也瞬間將兩個人的影子暈染出來。
鄭冬明抬頭,望著眼前突然出現(xiàn)的魔法,感覺到肩膀上那只土豆仍然無聲地抽泣,他輕輕地開口:“鄭土豆……”
“嗯?”少女的聲音中帶著哭腔,帶著委屈,也帶著一絲讓人心顫的柔弱溫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