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老師叫我陪她去吃飯,坐在空無一人的餐館里,我又開始心不在焉。記得有那么一秒鐘,我對面前的胡桃木餐桌感興趣,掂了它一把,發(fā)現(xiàn)它太重,是種合成材料,所以不是真胡桃木的。還記得在飯快吃完時,我把服務(wù)員叫來,讓她到隔壁快餐店去買一打漢堡包,我在五分鐘內(nèi)把它們都吃了下去。這沒什么稀罕的,像我這樣冥思苦想,需要大量的能量。最后付賬時,老師發(fā)現(xiàn)沒帶錢包。我付了賬,第二天她把錢還我,我就收下了。當(dāng)時覺得很自然,現(xiàn)在覺得有些不妥之處。”假如我知道老師在哪里,就會去找她,請她吃頓飯,或者把那頓飯錢還給她。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老師早就離開學(xué)校了。這就是說,我失去了老師的線索。這實(shí)在是樁罪過。
“我和老師吃完了晚飯,回到學(xué)校里去。像往常一樣,我跟在她的身后。假如燈光從身后射來,就在地上留下一幅馬戲團(tuán)的剪影:馴獸女郎和她的大狗熊。馬路這邊的行人抬起頭來看我一眼,急匆匆地走過;在馬路對面卻常有人站下來,死盯盯地看著我——在中國,身高兩米一十的人不是經(jīng)常能見到的。路上老師站住了幾次,她一站住,我也就站住。后來我猛然領(lǐng)悟到,她希望我過去和她并肩走,我就走了過去——人情世故可不是我的長項(xiàng)。當(dāng)時已近午夜,我和老師走在校園里。她一把抓住我肋下的肉,使勁捻著。我繼續(xù)一聲不吭地走著——既然老師要掐我,那就讓她掐吧。后來她放開我,哈哈地笑起來了。我問她為什么要笑,她說:手抽筋了。我問她要緊不要緊,她笑得更加厲害,彎下腰去……忽然,她直起身來,朝我大喝一聲:你摟著我呀!后來,我就抱著她的肩頭,讓她抱住我的腰際。感覺還算可以——但未必可以叫做我摟她,就這樣走到校園深處,坐在一條長椅上。我把她抱了起來,讓她摟著我的脖子。常能看到一些男人在長椅上抱起女伴,但抱著的未必都是他的老師。后來,她嘆了一口氣,說道:你放手吧。我早就想這樣做,因?yàn)槲腋械絻杀鬯嵬?。此后,老師就落在了我的腿上。在此之前,我是把她平端著?mdash;—我覺得把她舉得與肩平高顯得尊重,但尊重久了,難免要抽筋。”
寫完了這一段之后,我把手從鍵盤上抬了起來,給了自己一個雙風(fēng)貫耳,險些打聾了——我就這么寫著,從來不看過去的舊稿,但新稿和1日稿頂多差個把標(biāo)點(diǎn)符號。像這么寫作真該打兩個耳刮子——但我打這一下還不是為了自己因循守舊。我的頭疼犯了,打一下里面疼得輕一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