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談戀愛其實很不負(fù)責(zé)任,別說婚娶這類人生大事,我們就連高考志愿表都自己做不了主。暑假過后,我和任盈盈從此分道揚鑣。
她上她的體校,我上我的大學(xué)。她在北口,我在北京。我們身隔三百公里,心隔一條鴻溝。
沒有人提分手,也沒有人敢輕許諾,我們之間就以一種曖昧的姿態(tài)存在著。我膽怯,不敢要求她什么,更加不敢向她保證什么。在現(xiàn)實面前,我卑微得低到塵埃里也開不出花朵。
距離和猜忌是異地戀的死敵,我在北方的寒夜里讀著經(jīng)濟法,她在南方的暖冬里練著撐竿跳。我們的世界涇渭分明,冷暖自知。
但是我不甘心啊不甘心,初戀的純潔美好讓人無法忘懷,那姑娘的美麗溫存讓我食髓知味。從此百花叢中,真愛難尋。
兩地分居的浪漫太過昂貴,一年玩?zhèn)€一次兩次意外驚喜已經(jīng)讓我們這等窮學(xué)生捉襟見肘。更何況寒假回到北口,酒過三巡,我那哥們當(dāng)著我倆的面說我頭上綠光閃閃,說得任盈盈臉色難看至極。
我給了我那哥們一拳:“你以后再說她一句壞話咱倆絕交!”
哥們梗著脖子面紅耳赤:“你不知好歹,哥們不想看你當(dāng)王八!”
“樂意!滾!”
一場聚會不歡而散。
送任盈盈回家時我倆都一路沉默,快到她家時她終于忍不?。骸澳悴粏栁尹c什么?”
我呵呵傻笑:“有什么好問的,你這種長相但凡審美正常生理沒問題的男生誰不動心。他們動他們的心,你要是嫌我不在身邊寂寞了,跟他們一起玩什么的我都不在意。真的,萬一實在遇到真愛了你告訴我一聲,我……”
我還沒有說完,就被任盈盈狠狠抽了一個大耳光。體育生手勁極大,抽得我臉頰生疼。
任盈盈瞪著我看了半天,最后說:“我以為你跟別人不一樣!”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跑了。我雖然堂堂七尺男兒,但是速度壓根跟不上一個體育生。
從那以后,任盈盈跟我陷入了長期的冷戰(zhàn),至少我以為是冷戰(zhàn)而不是分手。打電話不接,發(fā)信息不回,去她家和學(xué)校也找不到人。
想起那晚笑嘻嘻說出的混賬話我恨不得去撞墻,我們看似因為我哥們才鬧成這樣,其實彼此心里都清楚,離間我們的,只是距離和猜忌。
就這樣,三年過去。
我讀大四,任盈盈從體校畢業(yè)。她沒有按照家里安排好的到市體委工作,而是氣勢洶洶殺到了北京。
她只問我一句話:要不要再給彼此一個機會。
我忙不迭點頭,對天發(fā)誓再對她有半點懷疑就天打雷劈。
從那之后我們正式進(jìn)入同居生活,我每天忙著實習(xí)找工作。任盈盈找了一份模特的兼職,當(dāng)然,是很正經(jīng)但是掙錢很少的那種。她一邊照顧家一邊掙錢,我成了一個名副其實吃軟飯的小白臉。
因為沒錢,我們租了個平房,冬天需要自己點爐子取暖,有時候爐火滅了家里冷得像冰窖。
任盈盈雖然身體倍兒棒但畢竟是個女孩,每個月都有幾天痛不欲生的日子。暖水袋電熱毯統(tǒng)統(tǒng)用上還是手腳冰涼。我在被窩里拉過她的腳,放在我肚皮上暖著。任盈盈這時蜷成一團,毛茸茸的眼睛撲閃著,里面隱隱有淚光。
我心頭一酸:“是我沒用,讓你跟著我吃苦。”
任盈盈抹著眼淚罵:“傻瓜,我是在感動?!?/p>
小屋里也有快樂,我們圍著爐子烤粉條。早市上賣兩塊一斤的粉條,抓著一頭把另一頭往爐膛上一戳,哧的一聲,粉條變短變粗,味道跟爆米花一樣好,是那段日子我們最喜歡的零食。
就這樣,我們吃著烤粉條,任盈盈穿著我給她買的三十塊錢的棉服,度過了我們一起在北京的第一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