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過去了,當年最漂亮的姑娘現(xiàn)在依然那么耀眼奪目。老羊抱著吉他在臺上唱歌,徐雅往臺下隨便那么一坐,就是一座天然的發(fā)光源。
只是當唱歌的老羊習慣性望向臺下一個角落時,卻看不到熟悉的那個人了。
茉莉小姐總在電話里說她最近很忙,忙著帶學生寫生,忙著學校招生的事情,還忙著相親。
虧你還是一畫畫的,好歹也和藝術(shù)沾點邊,相親,虧你想得出來?老羊送完徐雅,一個人走在午夜空落落的街上,給茉莉小姐打電話。
茉莉小姐不服,說,藝術(shù)怎么了?搞藝術(shù)就不能相親了?我還真告訴你,這回這人真的靠譜,是個建筑師,我姨媽家鄰居的兒子。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正式交往了。
噢?是嗎,那這個建筑師……對你好嗎?老羊問。
挺好的。茉莉小姐答。
然后兩人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掛了電話,老羊看著昏黃路燈下自己的影子,想起茉莉小姐畫畫時,照在她側(cè)臉上的陽光,覺得那已經(jīng)很遙遠了。
通話后,到底還是出來見了幾次,只是兩人活動都變成了四人約會,老羊帶著徐雅,茉莉小姐挽著建筑師。四個人,兩對情侶,吃著燒烤,喝著冰啤,各自展望觸手可及的不遠的未來,都顯得甜甜蜜蜜。
二十八九歲,不早了,是真的可以定下來了。
談到未來的打算,茉莉小姐說,可能結(jié)婚后會辭了學校的工作,跟著建筑師走,畢竟建筑師的工作決定了他得跟著工程到處移動。
徐雅嘆聲,說茉莉小姐犧牲得好大。茉莉小姐說,各座城市去看看也挺好玩的,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她的學生。建筑師則將茉莉小姐摟在懷里,親吻她的頭發(fā),說找到她,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三個人一人一句,聊得很歡,唯獨老羊,在聚會中越來越沉默。
從夏又到冬,冰啤和露天烤串變成了熱滾滾的火鍋,老羊和徐雅開始冷戰(zhàn)。
老羊媽下樓梯時摔了一跤,粉碎性骨折,動手術(shù),住進了醫(yī)院。剛動完手術(shù),不能翻身,不能亂動,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可巧老羊媽又是個愛干凈的老太太,家里人選的護工,她也一個都不滿意。
這個時候正逢老羊和徐雅談婚論嫁,老羊爹說,要不就讓徐雅來幫忙料理料理,老太太有兒媳照顧,心里高興,身體也恢復得快。
老羊硬著頭皮和徐雅一提,她有點不高興,但還是去了病房。結(jié)果不到半天,老羊買完水果回來,病房里徐雅不見了,老太太一個人躺在床上抹眼淚。
事情的根由無非老羊媽想上廁所,徐雅端來盆擺在病床特設(shè)的洞口下后,無意地捂住鼻子,皺了皺漂亮的眉頭。而老羊媽剛好捕捉到了這幾個動作。
最終,老羊還是撥通了茉莉小姐的電話。
撥號的時候他甚至有點奇妙的開心,可能是因為,他打這個電話,終于有一個再合理不過的理由了。
是的,各自戀愛后,他們甚至電話都很少打了。之前有幾次打過去,接電話的都是建筑師,于是漸漸地,沒什么事情就不再聯(lián)系了。
可能人長大了,成熟了,就會發(fā)生這樣的改變,這再正常不過了。老羊時常用這個,解釋自己心里野草般瘋長的失落。他打開封存的箱子,一件件查看少年時的收藏物,突然發(fā)現(xiàn),過去二十幾年的時光,都沾上了茉莉小姐的痕跡。
茉莉小姐幾乎是一放下電話,就帶著換洗衣服住進了老羊媽的病房。按時喂藥喂湯,換洗衣服,擦身,去門診領(lǐng)藥填單,一切做得干脆利落。老羊媽被照料得很舒適,拉著茉莉小姐的手,感慨地嘆氣,說茉莉小姐和老羊一樣,都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心里把她當女兒,只可惜她的傻兒子沒有好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