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冀僵硬地走了過去,顫抖的手掀開了被單,他想再最后看一眼他親愛的姐姐,他的手滑過她尚溫的蒼白額頭,她就那樣緊閉著眼睛安詳?shù)靥芍?,就像這四年來他每一次來看到的一樣,可是一切已經(jīng)來不及挽回,她已經(jīng)舍棄這副破敗的軀殼,靈魂飄向了更遠的地方。
他是多么不情愿地承認,她與他之間已經(jīng)陰陽永隔。
“姐,對不起,我又來晚了。”
他低聲呢喃著,就像小時候他們一起坐在書桌上復習功課,他悄聲問她:“姐,對不起,我剛才打球去了,爸爸沒發(fā)現(xiàn)吧?”
“你這家伙,這都第幾次了?”他的姐姐永遠是這樣略微嚴厲卻又有些縱容地管教著他。
時光無情飛逝,那些溫馨話語已成舊日回憶,他最親愛的姐姐,甚至還來不及與他告別,就已帶著一身牽掛,走上了去天國的路。
嚴冀低頭吻了吻姐姐微涼的額,鄭重許下承諾:“你放心吧,我會像愛我的生命一樣愛朗朗。”
他的姐姐依然恬靜地閉著眼睛,秀美的臉龐依稀如昨天般明媚,嚴冀靜靜看著,眼睛里是一片死海。
他知道這句話是姐姐最想聽的,而今她聽到,她終于可以安息離去。
嚴冀姐姐嚴蕓的離去給這家人以致命的打擊,晚到的嚴冀父母抱頭痛哭,雖然早已接受她成為植物人的事實,可是她的徹底離去還是讓活著的親人短時間難以接受,更何況又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嚴冀的母親哭得死去活來,嚴冀父親的背越發(fā)佝僂。
而眾人怕朗朗感知到什么,幾個叔叔阿姨抱著他去附近的游樂場玩,夏舞也就空閑下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又不想離去,雖然她和去世的嚴蕓毫無聯(lián)系,可是她知道,她們之間都會在乎一個人,嚴冀。
她作為一個旁觀者,幾度見到嚴冀摟著自己的母親,任她在自己懷里痛哭,不算明亮的走廊上,她隔著遠遠的距離辨不清他的表情,她只知道他就像個鋼鐵戰(zhàn)士那樣剛強地站在那里,腰板挺直,沉默著摟過自己蒼老悲痛的母親,像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一樣,為自己的家人撐起一片天。
她莫名地相信,他的臉上沒有淚,他的淚流在心底,而把堅強呈現(xiàn)在眾人面前。
那么剛強的男人,親人脆弱時可以找他要一個擁抱,可是他脆弱時,又能找誰要一個擁抱呢?
知道他沒有吃飯,她去買了點能填肚的東西,料想他也未必有心情吃,心情因此沉重。
回到病房附近時卻再也找不到嚴冀,又不好意思打擾他家里人的寧靜,拎著東西東徘徊來西徘徊去,突然想起剛才和朗朗聊天時聽朗朗說過,每回他們過來看嚴蕓,天氣好的時候他就會和舅舅跑到醫(yī)院的天臺看白云在天上飄,或者晚上的時候在天臺上數(shù)星星,然后把數(shù)到的數(shù)目告訴沉睡的嚴蕓,告訴她,每天她的頭頂上有多少朵白云,多少顆星星陪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