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向輝低眉順眼、一聲不吭地坐在父親鐘山的病榻旁,盡管現(xiàn)在的工作比以前更加忙碌了,隨著時局的進(jìn)一步惡化,鐘向輝很清楚肩上的擔(dān)子越來越重。但是,自古以來“孝”字為先,所以鐘向輝只要一有空,就會默默地守候在病重的老父親身邊。
鐘山已經(jīng)病得不成樣子了,往日高大的身軀,如今卻只剩下了一副空空的骨架,一天當(dāng)中他有很大一部分時間里都是這么昏昏沉沉地度過的。自從醫(yī)生宣布了他的死刑后,鐘山似乎變得坦然多了,不再發(fā)脾氣砸東西,相反開始用回憶和無聲的沉默來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
良久,鐘山深深地嘆了口氣,他慢慢睜開雙眼,看到了守候在病榻邊的兒子:“孩兒,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父親!”
“你不用天天來看我,我很好,你忙去吧!”鐘山艱難地?fù)]了揮手。
“不,父親。孩兒想多陪你一會兒!”鐘向輝小聲嘀咕了一句,心如刀絞。
“唉……”鐘山長嘆一聲,目光轉(zhuǎn)向了窗外,“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傻孩子,你不用花太多時間浪費(fèi)在我的身上。你還在繼續(xù)找向雨嗎?”
聽到這話,鐘向輝的心里更難受了,父親口中的“向雨”正是他十歲那年失散的弟弟鐘向雨,比自己小一歲。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派出去的人找遍了大江南北,但是因為正逢多事之秋,弟弟鐘向雨就仿佛人間蒸發(fā)了一般,杳無音訊。
“對不起,父親!孩兒盡力了……”
鐘山沉默了很長時間,一滴淚珠逐漸涌出眼眶,掛在了他布滿皺紋的眼角:“我不怪你,如果將來找到了,叫他到我墳上來看看我就可以了!”說完這句話后,老人又把眼睛閉上了,并且不再言語。
見此情景,鐘向輝的淚水順著臉頰無聲地淌了下來:“父親,您休息吧,孩兒走了,明天再來看您!”
鐘山?jīng)]有吭聲,只是揮了揮手。
鐘向輝無奈地默默轉(zhuǎn)身,心情沉重地離開了父親的房間。
屋外,灰蒙蒙的天空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兩位早就等候在門口的短衣打扮的年輕男子一見到鐘向輝出來,就立刻撐起了黑色的雨傘迎了過來:“副站長,碼頭那邊已經(jīng)安排好了,火車站那邊也是。您盡管放心吧,上海的出入口都有我們的人看著,現(xiàn)在就只等著共黨朝里面鉆了!”
“萬無一失嗎?”鐘向輝的話語中透露著冰冷,和剛才的謙恭判若兩人。
“您放心,副站長,辨認(rèn)的人,行動隊那邊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
鐘向輝這才抿著嘴點了點頭:“回站里!”
三個人前后依次走出了公館的大門,鉆進(jìn)了路邊的一輛黑色轎車中,車門以最快的速度關(guān)閉,隨即狂奔而去,卷起一地的垃圾,紛紛追著車子撲去,又紛紛散落在地。
季源溥看著推門走進(jìn)來的這個人,目光之中流露出逼人的審視。
這是個女人,一個清秀的面容之中依然還帶著一絲純真的女人,但是眉宇間卻滿是果斷和冰冷:“特派員,您找我?”
季源溥點點頭:“方小姐,我需要你混入共黨華東情報處,安心潛伏,找到這個新來的‘二號’,并且盡快確定他的身份?!?/p>
“需要除掉他嗎?”女人的聲音平淡而沒有任何表情。
“等我的命令,如果有必要,不要手下留情,要斬草除根!”說到最后,季源溥幾乎咬牙切齒。
梅老板剛剛打開門板,一個賣報的小報童就出現(xiàn)在了奇緣茶社的面前。他背著沉沉的包袋,來到梅老板身邊,伸手遞給了他一份疊好的報紙:“老板,這是剛才一位先生叫我給你的報紙,錢他已經(jīng)付過了。”
梅老板笑了笑,伸出胖胖的手接過了報紙:“小赤佬,還是挺老實的嘛,沒有收兩份錢!”
小報童不好意思地伸手摸摸自己的后腦勺,笑嘻嘻地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