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一身灰布長衫,頭戴一頂黑色氈帽,左手拿著一把雨傘,右手提著一個黑色的小型行李箱,上面明顯地貼著安徽茶商聯(lián)合會的標記。這個中年男人沒走兩步,就感覺到了步步逼近的危險,他不由得下意識停下了腳步??墒?,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特務們早已經一左一右把他夾在了中間,令他動彈不得了。
左邊的特務一把抓住了來人的雙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力朝外一翻,中年男子右手虎口處的老繭頓時顯現(xiàn)在大家的面前。特務的臉上劃過一絲得意的笑容:“用槍的老手嘛!”
“你們想要干什么?!”中年男子不由得憤怒了。
“別出聲,跟我們走!”右邊的特務迅速把冷硬的槍口對準了來人的腰間,“我們等你很久了!”
“你們不能隨便抓人!”中年男子似乎還想辯解什么,畢竟他接受過專業(yè)訓練,使他在這樣緊急的時刻還能夠保持頭腦的冷靜。他知道現(xiàn)在所處的是公共場合,動靜越大越好,所以,中年男人張嘴就嚷嚷了起來,“特務亂抓人啦——”
“少廢話,快跟我們走!”
“你們抓人要問問我是誰,你們抓錯人了!我是生意人,普普通通的生意人,安徽茶商聯(lián)合會的秘書長。我和你們國民政府的很多要員都是有聯(lián)系的?!敝心昴腥私吡暝?。
“錯不了,就是你。別來無恙啊,顧科長!”右邊的特務顯得有些得意,“沒想到這么快就被我們抓住了吧?走吧,我們鐘老板請你喝茶。你不要不識抬舉?!?/p>
緊接著這兩個特務不管被抓住的中年男人如何掙扎,一左一右地架著他,右手的特務還牢牢地抓住他的頭發(fā),迅速來到早已等候在一邊的黑色轎車旁,拽開車門,雙手一頂一托,中年男子頓時雙腳離地,像一個包裹一樣被狠狠地塞進了車子里。
嘭!嘭!車門以最快的速度關閉,緊接著黑色轎車就狂奔而去。
在十多米開外的輪渡等候區(qū),人們七嘴八舌小聲地議論著。人群中,站著一個胖胖的、面容沮喪的中年男子,他就是奇緣茶社的梅老板,眼前發(fā)生的一幕雖然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發(fā)生之快還是讓他大吃一驚。剛剛被抓走的長衫男人他當然認識,這條線上已經跑了很多回了,系從來都沒有出過錯的老交通員,怎么今天卻偏偏還來不及接頭就被特務認出來了呢?江北那邊組織上肯定出了奸細。梅老板第一個念頭就是必須切斷這條線上的一切聯(lián)系,并且馬上把交通員被抓的事情通知上級。想到這兒,他憂心忡忡地壓低了帽檐,左右看了看,等到確定沒有人注意到自己,這才悄悄退出了碼頭擁擠的人群,來到街上,緊走幾步,迅速閃進了身邊一條不起眼的弄堂里,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人力三輪車快到奇緣茶社門口的時候,眼前的場景不由得讓李漢年愣住了,因為茶社往日熙熙攘攘的大堂今天竟然格外冷清,伙計正在豎門板,門邊柱子上掛著醒目的“今日歇業(yè)”的牌子。李漢年微微皺了皺眉,伸手拍拍車夫的后背,假意托詞自己臨時改變主意了,要回辣斐德路。車夫拉著三輪車一刻不停地跑過了奇緣茶社,李漢年頭也沒有回,也沒有再朝茶社看第二眼。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出大事了,很有可能茶社的周圍已經布滿了特務。在徹底弄清楚情況前,他現(xiàn)在除了迅速離開,已經沒有第二種選擇了。
入夜,水車巷,由于住的都是販夫走卒等一些苦力,所以,早早的,整條水車巷子里已經一片漆黑。高低不平的石子路上,偶爾有野貓穿過的聲音。不遠處,低低的狗吠聲傳來。
兩條黑影閃進了水車巷,沿著石子路徑直來到了巷子盡頭的面館。其中一人略微遲疑,上前敲響了面館的木質門板。
很快,門板被拉開了,顯然,門內正有人在等著兩人前來。兩人隨即閃身進入了面館。門板很快又恢復了原狀。
誰都沒有注意到面館對面的垃圾箱旁,蹲著一個黑影。他機敏的雙眼正緊緊地盯著面館里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