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過夜就得有火，我們手里有酒精和汽油，以及打火機，不過沒有燃料，要燒火取暖如同無米之炊。為了保暖，我們把能穿的都穿上，然后打算圍在一起睡覺。大家精神高度緊張地在空中飛了幾小時，又在跳傘中受了傷，坐下后誰都不愿意再起來了。格雷的神秘消失讓我無法釋懷，總覺得死不尸的話，那他一定還活著。格雷死守最后一刻，不肯提前跳傘，難道飛機上有什么東西讓他不想離開。

飛機上具體有什么東西，我們誰都不記得了，只隱約記得有八個大油桶而已。那些油桶是空的，我們要飛到設(shè)在印度的空軍基地，運輸八桶高辛烷值汽油，還有其他抗戰(zhàn)物資。可我再一數(shù)，八個油桶只剩七個了，還有一個已經(jīng)不翼而飛。隨后，我又想飛機墜落時，艙門已經(jīng)打開了，很可能油桶掉出去了。當然，格雷的尸體不可能掉出飛機，因為當時駕駛座有安全帶綁著。

聽到我的推論，胡亮又勉強地站起來，把其余七個油桶都放正。我們的油桶不僅有個圓口，還能直接拆掉上面的大蓋子。這樣的設(shè)計是為了趕時間，如果遇到日軍空襲，你還慢慢地從圓口里注入航空燃油，皇帝和太監(jiān)都會急死。張一城懶得看油桶，少就少了，何必費神去追究，現(xiàn)在又不可能有上級罵我們。韓小強身體不舒服，站不起來了，只好靠在后艙靜靜地看著。

當我和胡亮把第七個油桶扶正時，明顯感覺到油桶不是空的，里面裝了很重的東西。飛行時，油桶曾散落，后來被我們重新捆好。這個油桶很重，不容易滾動，那時肯定還好好地立在后艙內(nèi)?？砂徇\貨物上飛機的人總該發(fā)現(xiàn)油桶不是空的，如果他們已經(jīng)知道了，那就是上頭有批示了，看來里面的東西是機密。

現(xiàn)在我們墜到雪山上，哪管油桶里有沒有機密，必須打開來看一看，不然怎么把機密帶出去。張一城聽到油桶里有東西，拍了拍屁股又站起來，想要一飽眼福。在緊張的氛圍里，胡亮用軍刀撬開油桶蓋子，很快地，嘣的一聲蓋子就掉到地上去了，一股濃烈的臭味隨之噴涌而出。我蠻以為是什么先進武器，打開一看就失望了，但仍覺得不可思議。里面裝了一個日本鬼子，身上穿著日本空軍的制服，可人已經(jīng)死了，而且有臭味了。

張一城罵罵咧咧：“操！誰把鬼子裝油桶里了，難怪我們墜機，原來沾了晦氣！”

我滿頭霧水，問大家：“現(xiàn)在情況特殊，有話就直說，不要藏著掖著了。你們有誰知道，這個鬼子是誰放進油桶里的嗎？為什么要把他運上飛機？”

可其他三人都搖頭，胡亮還說：“除非上頭瘋了，不然絕不會運一具日本鬼子的尸體，這有什么好機密的！”

韓小強還坐在地上，看樣子很難站起來，他對我們說：“如果沒人批示，尸體不可能運到我們的飛機上。當時是誰把油桶抬上來的？”

這一問，我們面面相覷，上飛機前端油桶的人除了同飛的幾個兄弟，那就只有四個人了——我、胡亮、張一城，還有美國人格雷。八個油桶都長得一樣，現(xiàn)在又丟了一個，誰都不記得自己當時運的是哪一個。我想起韓小強喊過一句日語，馬上懷疑是他干的，可他那時沒碰過一個油桶，最不可能的人就是韓小強。

打死鬼子在那時很光榮，沒必要這么神秘，說出來還會被表揚。我不愿意懷疑誰，如果不想說那就不說，也許是另外幾個兄弟端上來的?？晌以趺炊枷氩煌ǎ陕镞\一個日本人的尸體，難道這個人很特別？我看尸體身上的軍服，應(yīng)該是一個副駕駛，可惜衣服上都被刮得花花的，尸體上也沒有別的東西能證明具體這鬼子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