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氣酷熱難當(dāng),候機大廳內(nèi)卻極為涼爽。蕭晴被凍得連打三個噴嚏,再加上身邊的媽媽始終冷冰冰的臉,蕭晴只覺得身上的寒毛集體跳起了狂歡舞。
年紀(jì)小的時候 ,媽媽的目光還是很有殺傷力的,每次被她一瞪,蕭晴就嚇得直躲。有桌子鉆桌底,沒桌子躲去沙發(fā)后面,什么道具都沒有的時候,就抱住爺爺?shù)拇笸取?/p>
蕭晴的童年一直跟爺爺生活在一起,在她印象里,那個偶爾會到爺爺家來看她的女人,就像童話里冷漠無情的女王陛下,一個眼波過來“千山鳥飛絕”的那種。每次被她瞪著,蕭晴就覺得全身嗖嗖冒涼氣,反射性地想“逃命”。隔壁的小朋友高聲唱著“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蕭晴卻盼著媽媽別來看她,千萬別來看她。
后來才終于明白,媽媽就是這樣冷淡的性格。她并不是不關(guān)心女兒,只是關(guān)心的方式比較特別。
比如蕭晴生日的時候,她會給錢;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她會給紅包;每次開學(xué),也會匯來一筆錢讓蕭晴添置學(xué)習(xí)用品。起初蕭晴總是抱怨她只記得人民幣,后來才知道,她這么做的理由是非常充分的。
從過程來說,匯錢省去了“送什么要想”“想好之后還要買”“買好之后還要寄”的繁瑣步驟。從效率來說,匯錢只需要半分鐘時間,網(wǎng)銀一登陸,高效又便捷。從結(jié)果來說,匯錢可以讓女兒明白三點:一是媽媽記得我生日,給我打錢了;二是我可以拿這筆錢買自己喜歡的東西;第三,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卻是萬萬不能的。
這些都是后來從爸爸口中聽說,聽到的時候蕭晴不由得噴了半杯水。自此以后,她對媽媽的印象完全改觀了不說,甚至還多出那么點兒親切感。
對于媽媽,唯一不爽一點就是在高中的時候,她認(rèn)為畫畫是不務(wù)正業(yè),于是強行沒收了蕭晴所有的畫筆和顏料。蕭晴經(jīng)過一個星期的英勇戰(zhàn)斗,最終還是慘敗在媽媽凌厲的眼波下,不得不放棄自己最愛的美術(shù),改行學(xué)絲毫不感興趣的經(jīng)濟學(xué)。
她學(xué)畫畫學(xué)了近十年,年少時爺爺??渌嫷煤?,就連她非常崇拜的溫平老師也稱贊她很有天賦。溫平最愛說的一句就是,蕭晴,如果你能把滿腔熱血都潑灑在你最愛的美術(shù)事業(yè)上,那么將來你一定會成為一名出色的畫家,在最漂亮的大廳里開個人畫展。
那時年紀(jì)小,溫老師這么一夸,蕭晴便信以為真,想到自己將來開畫展的場面,不由激動得手舞足蹈,被溫平罵小瘋子。那時的日子過得單純又快樂,每天拿著畫筆涂涂抹抹,在紙上畫一個地球,就好像擁有了整個世界。
后來,溫老師出國留學(xué),爺爺也去世了,支持蕭晴畫畫的人越來越少,蕭晴被父母接回去住,從此便開始了整日與磚頭課本為伴的痛苦生涯。
在經(jīng)濟學(xué)院背著厚厚的經(jīng)濟學(xué)課熬了四年,如今終于大學(xué)畢業(yè),蕭晴卻選擇了繼續(xù)出國讀研,倒不是她自虐,她只是想逃離父母的管轄范圍。
張叔叔家的千金前幾天嫁人了,劉伯伯家的姑娘也被逼去相親,在那些成年之后因為沒有男友而被父母逼去相親的女性同胞們整齊的哀嚎聲中,蕭晴覺得,讀研這條路還是相對美好一些。
都說婚姻是墳?zāi)梗捛邕€想自由自在多活幾年,誰愿意這么早進墳?zāi)估锾芍?/p>
蕭晴的如意算盤打得倒是響,卻沒有料到,這次去紐約,就有個墳?zāi)乖诘戎?,還是個為她量身定做的超級大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