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氣喘吁吁地大口大口喘著氣:“香噴噴熱乎乎的白斬雞來咯!”
顧少卿看了看那白斬雞,又抬頭看了看我,眼底似有暗潮涌動,可還未等我仔細瞧出端倪,他便眨了眨眼睛,偏過頭去。
“和風……”他說,“你是一個傻姑娘。”
回來之前,我們將那一份白斬雞解決之后,又跑去巷子盡頭買了一份。然后坐在路邊的青石板上旁若無人地大快朵頤,互相爭搶著不多的雞腿肉,很快就吃完了,嫌不夠,立刻又買了一份。
天漸漸黑了下來,小巷中亮起柔和的黃色街燈,照在他的臉上,長睫和鼻梁在半臉落下陰影。我就這么偷偷看著他的臉,偷偷呼吸著他呼吸過的空氣,偷偷享受著和他在一起的時光……那一瞬,我感覺自己從未如此卑微地幸福過,從未如此小心翼翼地欣喜過。
回來后,整張桌子都擺滿了我們買回的熟菜。林紓曼老師拉著播音部部長坐在一塊,摩挲著雙手,一臉陶醉美食的模樣。
“孩子們,小顧老師,咱們吃起!”
豪氣萬丈的一句話剛完,兩個人便如上了發(fā)條,一刻不停地揮動筷子。直吃到面紅耳赤,那林老師方才將埋飯碗里的頭抬起來,沖我和顧少卿揚了揚筷子:“你們兩個別光看不動筷子啊,千萬別客氣,來來,吃起!”
我和顧少卿對視幾秒,慢悠悠地舉起筷子,挑來挑去,最后一人夾了一顆蕓豆擱在嘴里,慢條斯理地嚼著。
林老師這才看出點端倪:“呵,這兩人是吃過獨食回來的,不夠義氣,小部長,來,咱倆把這些都消滅光了!”
播音部部長一點頭:“沒問題,包在我身上?!?/p>
我瞧這兩人吃得實在猙獰,便悄悄往顧少卿一邊移了移,壓低聲音和他說:“顧老師,我怎么覺著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顧少卿沒戴眼鏡,看向我時微微瞇了眼睛,低了上身也往我這邊靠了靠:“他們這是甩開膀子吃飽飯,絕對是為了響應黨和人民的號召,為共創(chuàng)和諧社會做貢獻?!?/p>
我撲哧一聲笑了。這人原來也會開玩笑,還和做報告似的一本正經(jīng),說得有理有據(jù)、頭頭是道。忽然想到他之前的工作,他給那么一群年長的人講課時也是這樣的一副神色嗎?繼而不禁腹誹,在這個男人的身上,到底還有多少秘密呢?
或許曾經(jīng)的那些秘密我永遠都不得而知了,可從今天開始,他,顧少卿,我,沈和風,要永遠共享一個秘密了。每每想到這一點,我整個小心臟都如同膨脹的氣球,飄啊飄,飄到高高的天空中,向著身下細如塵土的城市放聲大笑。
就在這個時候,顧少卿淡淡看了我一眼,微微笑著,向我眨了眨眼睛。
一切,仿佛心有靈犀似的。
吃過晚飯,顧少卿忙著收拾餐具,林老師也來幫忙,扭著身子一下將他撞開,興高采烈地說:“小顧老師坐一邊就好,這種活就讓我這種女人家家的來做吧,讓我林紓曼好同志一個人收起!”
我在旁邊一下子看愣了,林老師個子高,穿了坡跟小皮鞋,只比顧少卿矮了半個頭,剛剛那么一扭,整個身體都撞上了顧少卿——這不是太親密了嗎?異性男女可以隨便這樣嗎?
林紓曼老師是個特別活潑的人,這也是我在和她一同背詞后才有的重大發(fā)現(xiàn)。頭一次見她,她梳著清湯掛面的長直發(fā),穿著簡簡單單的及膝裙,往那兒一站就是甜美可人的俏佳人。
可后來才知道,她這輩子估計也就那天穿了次裙子,平常都打扮得極為隨意,格子襯衫,緊身牛仔褲,頭發(fā)松松地綰一個花苞。和人說話像槍子兒似的快,見誰都和兄弟姐妹似的,高興起來說什么話都愛在后面加個“起”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