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說登記,他就有點擰把,怎么都覺得自己站在懸崖邊上,往下一看還深不可測,這要一腳邁下去,指定是上不來了,這是不是自殺???結婚不是雙喜臨門嗎?可怎么瞧,都見不到亮光。登記,結婚,生孩子。孩子進幼兒園,然后是重點小學,中學,大學。孩子再找對象結婚生孩子,然后何東自己就該進八寶山了。嘿,圍城里的兄弟們,給個亮!婚外戀的不算!
何東不光害怕進圍城,連自己的專業(yè),每天的工作,和這二十七年都給否了,這事兒可有點兒大。他突然有點兒暈,眼前晃動的全是方格,方的門,方的電梯,方的椅子,方的桌子,方的電腦,方的水泥辦公室,他不能呼吸了,喘不上氣了,他要憋死了,門呢,門在哪兒,他要出去!
可說什么都晚了,明天就去登記,他能不去嗎?
這不何東下了班一進家門,老媽鄭玉英就從客廳里飛過來,舉一牛皮紙口袋在他眼前晃著說:“都準備好了,戶口本身份證還有相片都在這兒了。”
還沒等何東說話,老爸何守一也下班回來,從何東身后的大門擠了進來:“明晚上爺爺家吃飯別忘了…?!?/p>
“又不是周末吃什么飯呀?”何東還真給忘了。
“爺爺不是高興嗎,把大伙都招去了,也讓你給何西何北他們立個榜樣,該找對象結婚了?!?/p>
“登完記,你們就盡快把婚禮辦了,然后趕緊要孩子,趁著我和權箏她媽還能動彈,幫你們把孩子帶大?!崩蠇屶嵱裼⒂旨由弦痪?。
何東腦子里馬上出現(xiàn)幼兒園,小學,中學,大學,孩子的婚禮,然后是他要進的八寶山。這都著的是哪門子急呵,進個八寶山還比賽?
晚上躺床上,何東就在那兒糾結:登記,不登記?為爺爺,為老爸老媽,登記!砍頭不過碗大的疤,不就登個記嗎?可我不想登記,我,我憑什么要去登?我就不孝順了怎么著吧?我就為自己活一次了,怎么著吧?
可權箏怎么辦?把人一水靈靈的姑娘熬成剩斗士了?不滿意早說呵?沒感覺早支應呵?要登記了,你恐婚了?要修成正果了,你想逃了。這不能夠!
第二天早上,何東騎著自行車按既定計劃就往登記處去了,挺悲壯的。
遠遠的他就看見權箏在大門口等著呢,權箏扶了扶眼鏡跟何東招手:“這兒呢?!睓喙~雖然長相一般,但胖瘦適中,穿著得體,個子一米六五的樣子,跟一米七六的何東站在一起還挺般配,又知書達禮,溫文爾雅,且家里也是北京的,要不老何家一干人馬怎么看怎么都認定長孫媳婦就是她了呢。
何東權箏進到里面才發(fā)現(xiàn),辦個登記還得排隊,而且隊還挺長,倆人老老實實在隊尾坐下。這一等不要緊,還就等出事兒來了。在那兒傻坐半天,何東腦子能閑著嗎?還是昨天晚上那問題:登,還是不登?
眼瞅著他們就排到門口了,何東突然站了起來跟權箏說:“我有話跟你說,咱們能出去一下嗎?”“馬上就到了,干嗎出去呀?就在這兒說吧,省得一會兒還得再排隊。要不登記完再說?”權箏眼鏡不是X光,透視不到何東心里。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想“真情相告”然后“懸崖勒馬”的何東,只好又坐了下來。
何東盯著那四十多歲微胖的女辦事員熟練地將相片貼在結婚證上,又讓他們倆簽字。女辦事員拿起權箏簽過字的結婚證放進鋼印機,看了一眼他們倆說:這可馬上就是合法夫妻了…。邊說鋼印就蓋了上去。女辦事員把蓋完章的結婚證放到權箏面前,又把何東簽過字的結婚證放進鋼印機,這時何東突然喊道:“等一下!”說著便從鋼印機下抽出自己的結婚證扭頭跟權箏說:“我不想登記了!”
女辦事員和權箏都有點反應不過來,張著嘴看著何東離去。